王妈一直瘫痪在床,这年秋收过后,元芬一家搬出牛棚,住进了草棚。
王妈有个堂妹,称王姨,嫁到了八十里外的屋基湾,由于相隔太远,平时也没什么来往。一天,王妈感觉自己胸口闷,浑身没劲,也没什么胃口,晚上就对元芬说,“我有一个妹妹在屋基湾,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关系很好,你去把她接过来吧,我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元芬答应了,收拾了一下,第二天就上路了。
元芬从来没有去过那里,根本不知道怎么走,一路打听,竟得知了屋基湾的来历。据说那里的人都姓苏,是湖广镇川时,苏家的先辈开荒,无意间发现草丛里还有屋子,于是取名屋基湾,在这里扎根下来。
元芬一边问一边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天快黑了,元芬还在赶路,她看到前方坝子里有老人在聊天,就过去问还有多远。老人站起来说,“远咯,还远得很,起码还要走一两天!”就让元芬住下,在这里歇一宿明天再走。晚上老人跟元芬讲了许多关于屋基湾的故事。
据说那里有一户大家庭,有两个儿子。老大苏永和在外面经商,从事食盐的买卖,陆续置办了田产和房产。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可谓人财两旺。家里房子建得很是豪华,楼上楼下有上百间屋子,整个二楼都是连通的,叫“走马转阁楼”,也就是平常说的四合院。院子里有花园,有神坛。阁楼全部由木材建成,上面有雕花,脊梁上有塑像等。
老二苏永睦,刚好相反,虽有一子六女,却好赌成性,不务正业。见到大哥家大业大,就动起了歪主意。暗中买通了永和的助手老罗,企图霸占永和的家产。
那次,永和回家办妥了该办的事,就准备返城。老罗找了个理由,使其缓一天启程,当晚就和永睦联手,把永和灌醉骗了出去。老罗拿枪指着永和的头,逼他交出房契和地契。这时后面有人追过来,老罗一看事情暴露,便起了杀心,永和当场丧命。老罗和永睦被抓了起来,公安局判了死刑,苏家从此一落千丈。
据说永和的妻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听见豁地一下门开了,丈夫浑身血淋淋地回来,吓得她直往床顶上爬,从此精神失常。三儿子正邦刚好起来上厕所,看到吓坏的母亲,自己也吓得掉进粪坑里,从此一病不起,不就便随父亲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只能靠变卖家产来维持,永和的离世,对整个家庭来可以说是灭顶之灾。家里剩下的几个子女,成了一盘散沙。平时过惯了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加上深受二叔永睦的影响,也不务正业,又闹分家,家产很快被败光。
最后还是老大苏正泰的妻子,和老二苏正然的妻子,就是元芬这次要去找的王姨,和老四苏正德的妻子,妯娌三姐妹联起手来,才保住了最后三间木材楼房。每间楼房进门是堂屋,与堂屋相连的是吃饭屋,最里面就是厨房和杂货屋,楼房两间卧房,算起来大小一共六间,三六十八间得以保留。
老人感叹兴衰如此,元芬却听得惊心动魄,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脑海中不断显现刚才的场景。第二天道别了主人,又上路了。
话说元芬去了三四天还没见回来,王妈就担心是不是走丢了,早晚都叫元贵两兄妹出去望望。终于在第五天的下午,元芬带着王姨回来了,两姐妹一见面,王妈都激动得哭了。
晚饭过后,两姐妹躺在床上一直聊天。王妈讲起元家的变故,讲到陈妈的去世,讲到大杂院着火,讲这三个孩子也跟着受了多少苦等等。一直谈到深夜,一边谈一边不住地抹眼泪。王姨也讲了一些夫家兄弟间的争斗,说好好的家就让他们给败了,也安慰王妈看开点,还说以后会照顾三个孩子的。
王姨住了几天就回去了,王妈也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不过好景不长,半年之后还是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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