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16 一川红叶
我的行囊犹如废墟,轰然倒塌的还有那以自以为是的时光倒影。
—— 题记
自小伴着三毛的书籍长大,异域的风土人情如光鲜的丝质绸缎,把我的梦缠绕成一段段绮丽的大漠风光。随着年龄的增长,三毛流浪的气息逐渐深入骨髓,而双亲关系的箭弩拔张更促使这一精神突围载着形体渐渐远离了家乡的方向。
这种流浪状态在大学期间被无限地延伸,几乎所有的假期都在这所城市度过。我以打工的状态游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我喜欢看各色人等穿梭于闹市,上演着斑驳陆离的人生,人性的特质一览无余地暴晒在阳光下,这种真实的生活状态以虚幻的形态在我脑海里过滤,又以文字将它涂抹,镶嵌成艺术化的人生底色。
我喜欢穿梭于城市的街头巷尾,看寻常百姓将日子过得五花八门。虽然坚硬的水泥地面灰色的高楼大厦时时刺激了我敏感脆弱的神经,漂亮的窗口下厚重的帘幕常常让我有返家的冲动。偶尔打个电话给母亲也是道声平安。母亲常常带着骄傲的口吻向亲戚朋友炫耀:俺家闺女上大学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赚的。她哪知,我只是以这种游走的状态逃避压抑的家庭氛围寻求内心的平衡罢了。
后来,我远嫁他乡,距离家的方向更加遥远。母亲显然是个很开明的妇人。虽然夫家不宽裕,但她却说他对你好就行了,你嫁的又不是钱。那是父亲已经过世,她的精神状况好了许多,虽然不时念叨着父亲的好处。偶尔回家,夫总是一头扎入厨房,端出可口的饭菜,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时光里总是她不停地唠唠叨叨,也无非是妯娌之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她嘴里却玩味出了生活的真谛。末了总是念叨着你要经常回家,真是累了你姐,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地里的农活也要你姐和你姐夫照料着,你姐最累了。我嘻嘻哈哈地听着,没心没肺地应着。回家的次数却仍旧屈指可数!
直到母亲患病,我才意识到多年流浪的代价。她已很少出门,大多数时间总是躺在床上,细数过往事情的种种,却又总是因呼吸急促被迫中止,像孩子似的反复问我是不是她的寿数已尽,她是多么贪恋生前的时光啊!随着回家次数的骤增,一次次回首成了我最珍贵的记忆,母亲虚胖孱弱的身躯映在斜阳里,如一尊巍然屹立的雕像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脑海里,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奔腾不止,我该是错过了多少这样的日子啊!
母亲去世的最后时光,大娘、姐姐、夫与弟弟陪伴其侧,唯独少了我。她一直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夫说咱妈听说你在往家赶得路上,所以一直坚持着。却因路上的一点点状况,我无缘见她最后一面。想她生前最是牵挂我:你真变成一只风筝了,我的这条线牵不住你了。
心底的防线如决堤的山洪,漫溢了满身,我才肯承认自己是多么恋家,我多么想念她老人家。
静静的夜里,我回想与她在一起的岁月,却大都是小时候的情景,又都是田间忙碌的日子,她的脸庞在岁月的洗礼里竟都是一个模样—未曾年轻,便已老去。未曾与她好好谈心、未曾与她亲近,我的感情如同粗糙的土地,忽略了她的四季。长大的岁月,流浪的日子里,想她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院落,逗着我送她的小狗,看花开又花落,掰着手指头算我回家的日子,该是何等的凄凉景象。她生前,我未曾想过她的感受,每次回家,她将攒了多日的话语一股脑儿倒出来,我却总是不耐烦,她是不在意的,她经常说我就是个孩子,长大了也没变。临走,又将院子里新鲜的瓜果蔬菜装了满满一袋子:自家种的东西卫生,又省钱。我却当做负担,不情愿地上路。
长大的日子她的岁月似乎尘封了,在我的记忆里竟是这样的零星片段。倒是姐姐有福,这么多年陪伴左右,每每说起母亲生前的日子,如数家珍,我似一个外人,傻傻地听着,如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出口,我在哪里呢,她的这些岁月我似乎消失了,隐匿了。她的时光里又有多少有关我的记忆,不敢想下去了。
三毛说: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下一滴水,于是形成了太平洋。想念母亲的日子,也是如此令人心痛。
三毛在其作品《梦里花落知多少》中曾言:我愿意在父亲、母亲、丈夫的生命圆环里做最后离世的一个,如果我先去了,而将这份我已尝过的苦杯留给世上的父母,那么我是死不瞑目的,因为我已明白了爱,而我的爱有多深,我的牵挂和不舍便有多长。可她还是一个人先走了,留下了悲伤的父母。而我还在,母亲却走了,想是世间最大的悲痛莫过于此了,在漫长的岁月里将她的岁月梳理,这份思念也只有自己去品尝。
我的行囊犹如废墟,轰然倒塌的还有那以自以为是的时光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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