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木
九岁那年在老屋边的槐树上捉住了一只蝉,以为捉住了一整个夏天。后来蝉死了去,留下干枯的尸体,立秋也如期而至。如今太阳高高挂,也听不见吵闹。
想象着变成尘埃,在炽热的浪里翻滚,像极了热锅里被翻炒的向日葵的种子。在一个不大的地方我选择歌唱,这里有许许多多的我,我们甘愿被烧成灰烬,甘愿在肆意的田野上舞蹈。
有一天杜仲开口说了话,说着年月日说着自己的模样。如果在从前,那只死去的蝉应当会留下精美的壳,小巧精致,自然的艺术。依稀记得梧桐的身上还留着一条龙,那是种镌刻,刀工极好的镌刻,龙的鳞片秩序地排列。
不多日,我偶然在破旧的杂物堆里重拾了日记本。里面的字又大又丑,我确认再三,是我写的没有错啊,因为再没有人会在本子上写下我和巴西龟的对话。
那些字里行间突然多了很多秘密,一个青涩的爱情故事,一场虚幻的醉生梦死,一个无所畏惧的少年郎。徒把理想倾倒,不知道前路的方向和遥远,时而惆怅时而迷惘。
可怜的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要流浪啊要漂泊啊,要把理想筑起啊要把诗酒抛弃啊。
以前的字丑心灵却是无污的干净的,如今写得字更丑了心也丑陋了起来。所以叫嚷着要练字啊,不然整个人都是丑陋的异类的。万万不愿意这样,至于内心的洗白该怎么做,我一无所知。
字里行间还有欺骗,基于这种欺骗我变得不真,只是以为很好。如果我能够找到曾经记录的笔,我要把它头尖的橡皮取下,擦去那些不真切的话,然后把它折断,再也不要让它留下虚伪,把它丢进垃圾桶的最底下,让它穿破一切,唯独不再让它出现。
“浮生有梦三千场,穷尽千里诗酒荒。”
继续翻下去,葵花籽已经快要熟透。我在自欺欺人的话语中瞥着自己的旧词,有修饰的词,有动作的词,有称谓的词。这些词都是生僻的,我似曾相识又无处寻迹。陌生,拒绝,忏悔,惋惜,独独没有欢喜。
我自己写的,我自己最清楚。后来我把死去的蝉用作了饵料来恩惠蚂蚁,几百只的宏大场面。后来梧桐上的盘龙飞走了,梧桐也被拦腰斩断。后来杜仲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亦或是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它的呼吸,再后来它就死了去留下干枯的枝干。
我没有找到那支笔,这些秘密和谎言就要一直存在。我要是没有找到它该多好,被压在灰尘下面无人知晓。旧的也好新的也罢,大大丑丑的铅笔字,钢笔字,水笔字。
风里也藏着秘密,花开了就会知道,采蜜的蜂就会知道,养蜂的人就会知道,那么你就会知道。不巧的是花含苞待放,就被碾碎了去,留下花萼和叶,再没有人知道。
一页再一页,已经很少了,快到尽头了,天也快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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