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20年高中同学聚会,豌豆给我打来电话,她说全国各地四海八荒的同学那天都去,连70岁的班主任都答应参加了,言外之意我如果不去,那就大逆不道了,她还旁敲侧击地说,十年聚会我没参加,老师同学多有微词。
听她电话里的语气,简直就把同学聚会当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了。她还特意叮嘱我说聚会比天大,下刀子也得来。
豌豆从小就这么咋咋呼呼的,再小的事到她哪里准给整大了。
我真的很想去参加聚会,上学时,我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学生,从小学到中学,老师每次给我的评定永远都有那几句话:团结同学,遵守纪律,有集体荣誉感。这样的评定应该是给那些最没特点、没个性,哪一方面都不突出的学生。我就是这样的学生,最大的优点就是老实听话。
我本是班里名不见经传的“丑小鸭”,有的老师教我快三年都不一定知道我的姓名,就是班主任老师有时叫我的名字时眼睛看的还是另外的同学。
你想,像我这样的人还能“耍大腕儿”?
如果不是高考以前那件事,恐怕一毕业,大家各奔东西之后,除了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豌豆,班里没有人会记起曾经有过我李二曼的存在,因为我太渺小了,小的完全可以被老师和同学忽略不计,只在班里的花名册上存在。
但一不留神我就出名了。
高三,从表面上看,大家都经历了一次次大考小考,仿佛杀红了眼的样子,每天点灯熬油都在默默地为最后的高考奋力一搏,但其实是暗流涌动。
青春的奔涌是书山题海阻挡不了的,钟情的少年和怀春的少女不时从书山题海里扶摇而上,让理想和爱情齐飞。
有一天上政治课,政治老师坐在讲桌后自我陶醉地讲他的商品交换,时而戴上近视镜,时而换上花镜,下边的同学们昏昏欲睡,我看着政治老师,心里想的是近视眼也会花吗?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我座位前边的豌豆偷偷地递给我一个叠的很平整的小纸包,上边写着:传给你后边的姚斌。
我瞄着老师正陶醉的空把纸包传给了姚斌。以后几天,接二连三地从事这项传递工作。
终于有一天上数学课的时候,数学老师当场抓了我一个现形,没收了纸包。同学们的目光“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我就这样被大家关注了。
接下来,我成了“名人”,年轻的数学老师盛怒之下当众宣读了纸包的内容,那是一封情书,可是既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可能是保密起见吧。
我听着数学老师故意声情并茂的朗读,一脸蒙圈,同学们的哄笑声一波连着一波,我茫然地站着,不知所措。
我的耳朵里传来“闷骚”、“假正经”这些刺耳的字眼,我的嘴唇哆嗦着,无力为自己辩驳。
这时,我身后传来浑厚的男中音:“李二曼的情书是写给我的,我们俩交往三年了,情投意合!”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数学老师也愣到那里,谁也没想到颜值,家境,学业俱在线的姚斌会和我这个丑小鸭站到一个战壕。
一时间教室鸦雀无声。
数学老师把情书给了班主任,班主任也很讶异,他不相信姚斌会和我有什么问题。
我心里对姚斌充满了怨恨,我是平白无故替人背了黑锅,情书到底是谁写的,姚斌心里有数,他为什么不说实话?他为什么把我拉到坑里?
当时我真的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我发誓一辈子不会原谅姚斌。
我俩被班主任点名批评,特别是姚斌,那是老师心中的品学兼优的学生,却在快高考的紧要关头不务正业,“于国于家无望”,老师痛彻心扉。
可姚斌看起来很淡定,他做了深刻的检讨,说一切都是他的错,辜负了老师和同学的厚望,给李二曼同学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他会痛改前非,努力迎战高考。
这事豌豆也觉得对不起我,可纸条是从前边传来的,她也不知是谁写的。事后我也曾想,班主任只要对一下笔迹,就能查出是谁写的,但老师不去这样做,可能自有他的道理吧。
那天吃过晚饭,我和豌豆坐在操场边正聊这尴尬的事,姚斌走了过来,我拉起豌豆想走开,姚斌一下抓住我的手:“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喜欢你是真!”姚斌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怒气。
“我高攀不起,谁给你写的情书你去喜欢谁去吧!”我冷冷地甩开他的手,拉着豌豆跑开了。
接下来几天,姚斌都没来上课,听说他病了,回家了。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有些慌乱。
豌豆说班里好多女生都对姚斌有意思,哪知姚斌喜欢你这个闷葫芦。
我不置可否,无言以对。
那年高考,我超常发挥,成绩好的连我自己都不信,而姚斌发挥失常,成绩差的让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镜,我的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我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而姚斌只上了大专。大学期间,姚斌给我写了三封信,他让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只是他表白的方式太一意孤行以致伤害了我。
可我总觉得这份感情真荒唐,真滑稽,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如果没有那“情书事件”,姚斌“这个大馅饼”会砸到我头上吗?我不知道。我是个丑小鸭,只想过好我平静的生活。
我没有给姚斌回信。
毕业后,听说姚斌去了南方,以后就没了他的消息,我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十年聚会的时候,他以一家公司老板的身份包揽了聚会的全部费用。
那次聚会我因故没去,大家都以为我还没能释怀,那次聚会,班长张燕当众承认了那封情书是她写给姚斌的,她说会找机会当面向我道歉。
豌豆说,姚斌那天喝了许多酒,到处找我,我听后淡然一笑。
其实,我对那件事早已释怀。
走过了那段青葱岁月,在世俗的烟尘中摸爬滚打,见惯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真切地感受到那段时光的可贵,无论爱与恨都是最真实的,纵使在我们的心中留下了伤痕,那也是在时光中永远明亮的青春的记忆。
姚斌,我相信了当年你对我的爱,也请你忘却我对你的曾经的恨,让昨天定格成美丽的风景吧。
“不必挂念,不必留恋,偶尔记起就好”。
二十年聚会,我们如约而至,好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