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娜站在桥上,看着桥下宁静的河面,倒映着夕阳的余晖,看上去那么美好祥和。谁还记得八年前的这一天那如血的夕阳呢?
杨越已经离开她八年了,可一切还像是在做梦,八年,她一直走不出这噩梦。每年取回那笔见义勇为的抚恤金时,她的心都被凌迟一遍。她把这笔钱全部用来给婆婆治病买药请保姆,她从不用其中的一分钱给自己和儿子,哪怕生活再拮据。
八年前,杨越离开后,婆婆精神出了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人劝她把婆婆送到养老院,她摇摇头,她要替杨越尽奉养之责,这样做除了是对杨越的一种告慰,或许也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平复吧。
如果杨越没牺牲,她还能和杨越走多远?她曾经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甚至想到杨越的牺牲是不是因为自己。
她和杨越从上大学开始相爱,一路上无风无雨,风平浪静,毕业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他俩的婚姻羡煞了许多人:郎才女貌,浓情蜜意,大有“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之势,将爱情进行到底,写在了彼此凝望的目光中。
婚后一年,儿子降生的嘹亮的啼哭声似乎向世人宣告着一个爱情结晶的问世,幸福的生活又开启了新的篇章。
于是,每天最温馨的时候便是杨越下班后的时光,他用胡茬子扎得孩子咯咯的笑声伴着厨房里锅碗瓢盆奏出的交响乐在她听来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让她感觉到平凡生活的美好幸福,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如果那天,那个女人没有来过,她的幸福的梦还会一直做下去。可是,那个女人出现了。记得那天下着小雨,她没有送儿子去幼儿园,杨越上班后,她给孩子喂饱饭,把他放在沙发上,准备给他讲故事。这时,门铃响了 她从猫眼看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站在门口。
她打开了房门,问女人找谁。女人用手把湿头发往耳后捋一捋,朝何丽娜笑笑,那笑容有点虚弱。何丽娜打量了下女人,尽管脸色苍白,但还是很漂亮,很优雅。
“你是何丽娜吧?”女人声音很温婉,很好听,何丽娜点点头。
“到里面坐吧!”何丽娜把女人往里面让,不知为何,她对着女人有一种好感。
女人摆摆手,“身上都湿透了,不坐了,和你说几句话!”女人有些迟疑,似乎觉得不知如何开口。“我怀孕了,”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是杨越的!”女人好像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那一时刻,何丽娜感觉天旋地转。女人有些慌乱地扶住何丽娜,“对不起,对不起……”她似乎只会说“对不起”,剩下的就是啜泣。
“什么时候的事?”何丽娜颤声问。
“半年多了!”女人嗫嚅地说。“不怪杨越,是我引诱了他!”女人抬起头用祈求的眼光看着何丽娜。何丽娜流着泪笑了,“你俩的感情很好啊!”女人有些讪讪地说:“他的心里放不下你和孩子!”“告诉他,不必了,我成全你们!”何丽娜感觉自己因愤怒嘴唇在发抖。女人还想解释什么,何丽娜指了指门口,让她出去。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何丽娜崩溃了,她把头埋在儿子小小的身体里让眼泪肆意地流着。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那天杨越下班回来手里提着许多菜,因为他突然想起那天是她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杨越进屋先从沙发上抱起了儿子,左亲右亲的,逗得儿子欢脱地笑,接着凑到何丽娜身边
想去吻她。何丽娜偏过脸,冷冷地看着他:“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他先是有些蒙,然后垂下了头。“我们离婚吧!”何丽娜一字一顿地说。
杨越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我喝点酒一时犯浑,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杨越弱弱的问。
“酒能乱性,但酒不能乱心,是你的心先乱了!我有洁癖,请你给我最后的尊重吧!”
杨越用手搓了把脸,眼睛红红的,他看看孩子,看看何丽娜,“好吧,我自作自受,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们明天去办离婚手续!”何丽娜悠悠地说。
“好吧,我等你,家里的所有财产都给你和孩子,我净身出户。”杨越说完,拿起外套离开了,脚步有些趔趄。
窗外,残阳如血。
何丽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越发的短信: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也是我们的婚姻终止日,多讽刺啊,是我不知福,不懂珍惜,我咎由自取。
明天我在民政局等你。别忘了吃饭。
何丽娜心里五味杂陈。
可是,他们没能去民政局。那天傍晚,他刚出去不久,遇到了一个轻生的女子从大桥的栏杆翻越而下,落入了桥下波涛滚滚的护城河。
杨越见状毫不犹豫地跳下河去救援。后来,在周围群众的帮助下,轻生女子被救了上来,杨越却因体力不支没能上岸,人们在下游的河岸找到了杨越的尸体。
何丽娜在太平间见到了这个她用生命来爱,也用生命来恨的男人。
他已面目全非,但他的手指上还戴着当年她给他套上去的结婚戒指。多可悲啊,这枚戒指既没有套住他的人,也没能套住他的心。
何丽娜昏了过去。
八年了,桥下的护城河也不再有往昔的波涛汹涌之势,用它的平静安然地接纳着夕阳的余晖。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生活可以倒片,她会选择给杨越一个机会吗?她自嘲地摇摇头。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过头,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美丽的脸孔,只是比八年前更加苍白,她手里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男孩的怀里抱着一束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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