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住在小木屋里,感觉自己飘荡了一夜,而不是酣睡了一夜。
不是因为冷。
屋外的风很大,但不是一直很大,而是突然很大地吹过一阵。风一吹,外面的竹林就涌动起来,沙沙沙沙地不停歇,树上挂着的果子和已经残败的枝桠就噼噼啪啪往下掉。小木屋是真正的小木屋,四周都是木头做的,屋顶也是,肉眼看不见缝隙,但是风都能钻进来;屋顶是传统的人字形,屋顶上盖着的就是半椭圆的薄薄的黑色瓦片——这种房子在江南已经很少见了,虽然这是近两年才造起来的。
我跟朋友说我住在小木屋里,她羡慕得不得了,分分钟就想飞过来占据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也许两个人作伴,会好一些吧。
五点不到,天就黑下来了。本来太阳下山就很早,又被西边的群山遮去了一小半,所以四点多就开始冷飕飕了。深秋就是这样,太阳一下山,屋子就开始冷却了。天黑后的山林黑黢黢的,林子里传来了忽远忽近的鸣叫,按照经验,大约是某两种禽类,一种是野鸭,一种是野鸟。以前还听过类似狼嚎的声音。本来这些声音也很自然,但是失去了现在工业发出的嘈杂音调,一下子陷入了冰冷的沉寂,心里有点紧张。附近的野猪经常到村里溜达,有人吓唬我说半夜可能有野猪拱门,房东赶紧澄清,说人类不去惹它们,它们也坚决不会来主动找上门来的。现在这个季节山上没有很多吃的,所有有些动物半夜会来村里找吃的,而已。
本来住在外面,心里就有些飘荡,不会像家里那样睡得舒服惬意,加上这些自然的不太习惯的声音,就有点提心吊胆睡得不踏实了。
刚入睡,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刚迷糊,咕~咕~咕,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屋里还飞进了一只小虫,辨不清是一只臭大姐还是一只甲壳虫,一会儿撞灯,一会儿撞窗户。
隔壁房间的人,半夜起来做了一顿宵夜,因为他说“从来没有五点钟吃过晚饭”,晚上实在容易饿。听说在院子里拔了一棵小青菜,又放了晚饭没吃完的白切猪肚,做了一碗香喷喷的菜泡饭。
就这么的,我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好像有点害怕,又好像淡定得很,好像躺在床上,又好像飘到了山林的上空,在一阵冷冷的山风中,在一阵凄厉的鸣叫中,飘来荡去。我感受到了吹过脸庞的风的温度,发丝还飘了几飘,挠得脖子里有点痒痒。
我是谁?也许我没有飘起来,我只是一阵风,从城市飘到了山里,在山林的山空俯视人间,俯视光秃秃的山顶,俯视依然色彩绚烂的半山腰,俯视着乡间的炊烟袅袅。一不小心驻足得过久,直到天色泛白,掉入了人间,从小木屋里睁眼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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