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末,我第一次进五指山,独自背包到过牙日村。
那时五指山刚由通什改为五指山市,面积就象一个小镇子。印象最深的是人人嘴里血里马虎的嚼槟榔,地上到处是斑斑驳驳的红色,他们嚼了槟榔吐在地上。
五指山四面环山,被绿色裹携着,静密的安祥。我住在招待所里,打听到周围有黎寨船型茅草屋。但没有进山的车,我搭了摩托车。那个村民将我放到一条河的边上说就这。他收了钱走了。
走近一看,三个茅草房,一个老汉听说我想看个房子多的村子,就告诉我去牙日,不远。他发的牙日音我听的很费劲。
背着包,向前走。右边是高山崖壁,左边是宽阔的河流,窄窄得泥土路是沿山边劈出来的。
一个人嚓嚓地脚步声在山谷里清晰而响亮,走了好一会,前不见村,后已撂远。高山密林,河水湍急。心中顿生些许恐荒。退回去不甘心,往前走很茫然。如果这时出点意外,喊都没人听见。
躇踷间,后面有个小手扶拖拉机赶上来,车上坐着三个人,司机同意我搭车,2元钱。有一对母女是牙日的,心遂放下了。
下车跟着她俩从漫水桥上过河,刚到河对岸,左首山上一道瀑布轰响着水花四射。七拐八拐见到牙日寨边一小块一小块的水田,秧苗刚插上不久,有水牛懒散在水田里。
牙日村中-条大沟将寨子分为两片。这一片只有几户人家,一色的茅草屋。另一片面积大好多。全寨子只有一间不大的砖砌平房,其他是青一色的象倒扣在地上的船型茅屋。茅草经年累月变的黑乎乎,草屋是用木棍支起来的,离地面两尺的木棍上抹了泥土,泥土剝落后木棍与木棍之间的缝隙便成了鸡和猪仔的通路。茅屋前后两个门,有的人家有门,有的没门,就那么通透着。门框是两根立着的原木头,一侧钉着一块门号牌,屋子中央三块石头支着一个锅,在屋里做饭,烟薰火燎,屋里墨黑。屋顶吊着一个电灯泡。看过几家几乎一样,没有家具,没有器皿。不知道他们怎样生活。
一处带门廊的草屋门口,两条长凳上坐了几个老年男人,还有几个站着的年轻男人。见我过来,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个40来岁的男人指着一个老者对我说:他是琼崖支队的队员,95岁了。他老婆90岁了,有病躺在床上。他的房子好多的窟窿,你去给村干部说说,让他们给修修吧。
我走进空荡荡的屋子,床上卷缩着一个人,盖着一条破旧的床单,床上是一张粗糙的竹子编的席子,没有床垫。抬头看屋顶,好几个拳头大小的洞,天光从洞口一泻而下,下雨的时候肯定漏水。
从屋里出来,他们又七嘴八舌的说着让我去找村干部的话。我说那他的孩子不能来整理一下吗?他们说老人没孩子。
我拉开背包外边的小兜,里边儿只有十元钱,我拿出来塞给了那个老人。本想从兜里拿钱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着一帮男人,怕给自己惹麻烦,我没敢拿。
转身走出去不远,被一个中年男人自称是小学校长的叫住了,他说你肯定是记者,你到我们学校去看看。我再三的解释我不是记者,越说他越认定我就是记者。非让我去看。
拗不过,好奇心,跟着他走到了村外的学校。一栋两层黄色的砖瓦小楼,与这个村子的茅草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校长说这个房子是香港有一个人来旅游,资助给我们的。钱给了镇上,镇上给我们建的。你看看这墙裂的大缝,这地基下沉的大缝子,都有半尺宽了。我可不敢叫学生在里边上课了,这太危险。你给我往上反应反应吧。
从学校出来他又带我到他家里去看看。校长的家与别人家不同的是在屋子中央多了一个圆形的小饭桌。其他的没有区别。校长要我给他和他的妻子拍一张照片,拍完之后再三的叮嘱我一定要把照片给他寄过来。
离开这个村子时,我的心情很沉重。解放40多年了,这个村子居住环境最大的变化就是每家门口多了一块儿门牌号,屋顶多了一个电灯泡。人们的穿戴透视着经济的窘迫。琼崖支队的老战士,难道就默默到无闻了吗?
从海南回来,我拿着小学楼房开裂的照片,找建筑方面的专业人士看,听听他们的处理意见。然后给海南省政府的邮箱发了一个邮件。
校长夫妇的照片洗出来以后,才发现没有详细的邮寄地址。便将其夹到海南游记的本子里了。搬家以后,那本子就再也没见着。
2016年雨季再次去牙日,绕村而过的高速路正在施工中。牙日的房屋与2003年正好掉了个个儿,全村除了一处原来的茅草房,其他全变成了砖瓦房。几乎每家都建了猪圈,走在村子里,一股猪粪味儿。
作为游者,我怀念之前的牙日。作为村里的生活者,肯定喜欢现在的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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