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走在大街上,看见那些干瘦干瘦的老头,我便会想起我那干瘦的老爸。
老爸爱唠叨,爱管闲事儿,爱折腾,这应该是他总是胖不起来的原因。
五十岁以前,老爸一直很内敛,平时话不多,只是埋头做他自己的事。岁数越大,老爸话越多,也经常愿意跟我吵架。
01
国庆节回家,他又跟我吵架了。
为了让他穿得更体面,我特意去专卖店给他挑了一件既舒服质量又好的上衣,原以为他会非常高兴,没想到就因为这衣服我们大吵了一架。
“老四,这件上衣多少钱?”
“打完五折后200。”
“什么?这么薄的衣服,打五折200,要是不打折就是400?这衣服哪值那么多钱呵!”
“爸,这衣服质量好,还舒服,我花200买滴,不是400。”“200也贵,老四,你被人抓大头了知道不?你赶紧拿去退了,我不穿这么贵的衣服。”
“爸,衣服没有质量问题,你穿又很合身,买了就退不了了,那家店里200块钱的衣服是最便宜的,换一个更贵的你还会不满意,所以你就凑合穿着吧。”
“什么话!买了衣服我不喜欢,他还不给退了?哪有这个说法,不行你领我去,我跟他们讲道理。”
“爸,你这是干嘛呀,能不能讲点道理呀。”
望着“蛮不讲理”的他,我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去给他退货,我以后再也不给他买衣服了。
可是有时候我真是犯贱呀,每次逛街时看到老爸能穿的衣服,我总是买给他,每一次都受到他的数落。
一见面就吵架,不见面我还惦记他,这就是我和老爸的特殊关系。
02
老了的老爸变得很唠叨,过马路要看车啦,在家用电要小心啦,这些嘱托在每个电话里都是必有的交代。
他早年是村里的会计,也是远近闻名的能人,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要请他去帮忙打理,近年来他年龄大了,话也变多了,求他帮忙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曾多次问我:“老四,你说爸真的老了吗?为什么别人有事都不找我了啊?”这时候我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话安慰着他。
但每当看见兴致勃勃的他与人交谈时别人那不耐烦的样子,我的心便酸酸的。
老爸爱管闲事,他是个老党员干部。虽然早已赋闲在家,但他那股为群众着想的心思却从未断过。
每到春天,村里的领导都会换届改选,只要父亲认为哪个候选人不能真正为群众办事,就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人家上台,因此他也得罪了不少人。
我曾多次劝他不要多管闲事,只需要养好自己的身体,安享晚年就行。他哪里肯听我的话,所以我俩经常吵架。
他总是愤然地大声说:“老四你不知道,他那样的人要是当了村干部就会把咱村所有的家底败光的,到时候吃亏的可是老百姓,我再不管就没人敢管了,咱不能只图自己清闲不管百姓死活呀!我可是老党员,是党员就得发挥党员的带头作用。”
我对他真是无可奈何呀!
03
在我眼里,随着年龄的增长,老爸似乎变得更爱折腾。正因为如此,我也经常爱跟他吵架。
他已七十七岁,却认为自己尚还年轻。已经年迈的他依然有所谓的"雄心壮志",还想挣大钱,这在我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每次回娘家,我和老爸都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吵,我们最大的分歧便是,我想让他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忙碌挣钱。
他有养老金,还有五个女儿赡养,足够他和老妈安享晚年,而他总是不听我们劝阻,一意孤行想要挣大钱。
看到他奔波劳碌而又一无所获,我便心生抱怨,怨他不经常在家陪伴耳聋眼花的母亲,怨他已经老了也不给女儿省心。
我话里话外经常流露出“你岁数大了,什么也干不了了"之类的意思,这是老爸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不可否认,老爸头脑确实聪明,但他的想法常常不切实际,他开过矿山,开过饭店,做过小生意,大多以赔钱告终。所以一辈子并没攒下钱,这件事也成了他心头永远的痛。
现在,虽然已经七十七岁,他却依然忙碌,忙着包板栗,赔了;忙着办生产合作社,投入四万多却依然看不到一分钱。
老爸的初衷是好的,他不想拖累五个女儿,他想弥补年轻时没攒下钱的过失,想要在百年之后给我们留下丰厚的遗产。
我知道,他是想干出点名堂证明自己还没老。
04
一次又一次一无所获,他应该很难过。按理说我这个女儿应该体谅父亲的苦衷,不该有意无意的去揭他这个伤疤。
但是我又是如何做的呢?
冲动时我口无遮拦,有时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便开始抢白;每次打电话,三两句话后我便与他吵得不可开交。
毫无疑问,在很多事情上,老爸确实在很多方面不能让人认同,但是他已经快八十岁了,就算有再多的缺点,可他又有多少时日可以去改正呢?
我平时对他的关心只是表现在:给他买时令的衣服,买他喜欢吃的东西,月末回去跟他跟老妈吃一顿团圆饭,春种秋收时回去干点活,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我何曾站在老爸的立场,去剖析一个已逾古稀之年的老人的内心世界呢!
当他被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挖苦时,我又何曾感受到他心里的痛了呢!
05
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知识分子,一个为人师表的模范教师,竟然连与父亲心平气和地沟通都做不到!
有何颜面在学生面前大谈孝道?又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是孝女呢?
自责之余,我又略感欣慰。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老爸虽然老了,但他身体依然健康,我还有很多时日可以陪伴他左右,还有很多可以跟他心平气和着说话的机会。
在今后的日子里,我愿意用十倍的耐心,心平气和地对待老爸,因为我已经意识到:真正地孝顺不只是买吃的穿的,也不只是陪伴,而是理解老人,尊重老人,让老人心安。所谓孝顺,就是要顺着老人。
我今年46岁,老爸已经管不了我了;老爸已经77岁,又岂能事事听我的话呢!
唯有握手言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老爸,咱俩再不吵架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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