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出了月,和明堂抱着宝儿去娘家。
明堂抱着孩子在前头走得飞快,生怕儿子在外头受风了。春秀刚出月子体虚,跟不上,气喘吁吁地。也不叫明堂,只闷头快走。
大官和英娘把孩子接进来,一边逗弄一边问:“这孩子长得可好,虽然瘦些,倒灵泛,取了名儿没?”
明堂这回乖巧,忙凑上来道:“还没,等着家公起。”
大官虽见明堂尊重他,但也不想越礼:“嗯,这样可不合礼,他爷爷当起。”
明堂本不想儿子沾上岳家太多气息,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口上仍客气几句。但大官晓得这子孙香火的事,别家都看得紧,没有顺秆子往上爬。
春秀两口子在大官这儿得了全套银饰品后,吃过午饭就打道回府。
走到修好的沟堤那截时,正迎面碰上煊廷。春秀远远地就打了招呼,明堂也跟着喊“哥”。
煊廷背着手,答应着,又小心掀开襁褓看孩子。心下有些羡慕,他比春秀还先成家,眼下殊贤还没孩子呢。看着明堂春风得意的样子,想起村里的那些闲言啐语,忧心忡忡地看向春秀,只见她不知瞧向哪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早没了闺中时的稚气,不由得在心里叹:这王明堂,不知福呀。佘家多好的女儿,埋没在他这里。
别过煊廷,明堂一路走,一路瞟向边上刘二妹屋里,看她是不是在家。他心里老想着抽时间快活一回,至于春秀么,儿子也生了,放家里又不得跑。刘二妹那个填不满的,不知道多浪……想着想着,都差点走岔了。
春秀见他魂不守舍的,心下疑惑。怎么明堂最近老是心不在蔫?莫不是工地上的钱还没结到?
于是开口问他:“上回这修沟渠的工钱结了没?家公算的帐,照理应该早就结给你了呀。”
明堂一听这个,有点发虚,刘二妹那里不是好耍的。不给钱也轻易近不得身。结的工钱倒有一大半去了她那里。因此搪塞道:“都是娘管着呢,你别问了。”
春秀虽是单纯,但好歹也跟着爹爹跑过几年,收过帐,管过事的。听毕只不作声,默默盘算下该结多少钱,回头找个机会问下婆婆。不当家是不错,交了钱也得有个数。
出月后,王明堂夜里也偶向春秀求欢,奈何白天带娃着实辛苦,又兼儿子夜里闹腾得很,终归是不比新婚那会儿浓情蜜意。因此,明堂得了空,仍旧往外跑。
这日,春秀找婆婆拿点钱要去给儿子买点街上刚出来的米糊糊吃。
张腊秀闻言有点不高兴:“这一天两天的,总是出去钱,那米糊糊有什么买头,屋里自己擂点米,煮一下就好。”
春秀不由辩道:“屋里的磨子碾不细,太粗了宝宝吃不进。前儿明堂不是拿工钱了吗,少说也有一百多,拿点给孩子嚼用还是够的吧。”
张腊秀一听,火冒三丈:“家里用钱什么时候要你来安排,明堂啥时候拿给我一百多,就给我三十块,这一大家人吃穿用,早没了。他修沟得了这么钱,怎么不交给我?是不是你们偷偷藏私了!”
春秀叫屈;“没有的事,要不我还自个儿讲出来做什么。修沟这么多天是明摆着的,一天给好多钱也是有定数的,如何会出错。若是我昧下了,那还用得上在您这儿说数吗?”
两个争论半天,没得结果。春秀心中疑窦丛生:虽说婆婆是小气,不肯把钱拿出来,但看样子,明堂确实只给了她这么些钱,那这钱去哪里了?
春秀只当两个人而今远些着了,是一般夫妻的常态,压根儿没往情事上去想。心里琢磨着明堂是不是在外面学人家打字牌输钱了。决定去找一同上工的王忠堂去问。
王忠堂家隔得不远,就在下边屋场,喊都喊得应。春秀不惯扯起喉咙满屋场喊。因此,抱着孩子往他家走去。
忠堂正在屋门口闲坐,冬日里无事,烤火也费柴禾,因此,一有太阳,大家都出来坐。
忠堂听得春秀问他工地上的事,就有点犯难。明堂这小子,跟刘二妹不清不楚,钱搭进去了不少,这怎么跟他遮掩呢。
春秀见他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不由问道:“忠堂大哥,是不是明堂把钱借给别人了?或是跑去打牌了?”
忠堂心里好生为难,胡乱答应吧,又怕到时对不出来。只好搪塞道:“他的工钱我不清楚,我们也不在一块儿。”
春秀满腹疑窦地归了屋。
明堂晚上回屋,春秀拉着他认真问了。明堂搪塞道:“不是说交给娘了。”
春秀不依:“问过了,说给了三十块。”
明堂虚火上来:“你少管老子的事,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
春秀一下子楞住了,还没说什么呢,他发什么火。也不由生气了:“我也是家里的人,问下怎么了?你又不是算帐不清,干了这么些时候,就得三十块钱?”
明堂讲不圆这个事,提起拳头让春秀闭嘴。
春秀怒火上来,把儿子放在床上,非要分说个明白。
王明堂把春秀打了,眼眶都打青了。
王冰清两口子听到隔壁吵闹,赶过来拉开了两个人。见大孙子吓得哇哇大哭,张腊秀抱起来摇晃:“宝儿呢,龙宝儿呢,不哭……”
又骂春秀:“男人累一天回来,你还找他吵。把孙子吓坏了。到底怎么回事?”
春秀抹一把泪:“就是您上次和我争的那个事,明堂把工钱讲不清楚。我又没拿这钱。”
王冰清问儿子:“到底怎么地?你妈也说你媳妇把钱昧下了。前儿还跟我抱怨。”
王明堂烦燥地一挥手:“都莫管,让老子早点睡觉。”
只有元枝悄悄地拉春秀的手:“嫂子,快点跟我去洗把脸吧,我哥他是个混帐。你今晚跟我睡,让我妈带子龙。”侄儿前天才由爹爹取了“子龙”的大名儿,一家人都高兴着呢,这又闹上了。
第二天春秀也没回娘家,这样子让娘家人看到也不好,上回听德怀讲爹爹今年身体不好,莫气着他了。
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春秀不喜欢被蒙在鼓里,更不愿无故被打。
春插时分,德怀来给王家送牛。王家自己没牛使,都是借用佘家的。这天,大官见自家的田里活差不多了,让德怀给姐夫家送来。
德怀把牛交给王冰清,道声“亲爷”,就要来看春秀。
春秀听德怀来了,也没出来,不想弟弟看见自己脸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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