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 （一）

封司，等我把该报的恩报了，该报的仇也报了，我就跟你一起归隐。

一、归来

司徒三娘要来云城了！

司徒三娘，魔教第一掌使，代教主。没人知道她的出身来历，只知道她在正道围攻魔教的清崖山一役中以一己之力平息干戈，化解了一场大战。一战成名之后，她便成了魔教的主事人，统领魔教。

不为人知的过往更是增添了她的神秘，江湖上开始流传关于她的种种传说。有说她是魔教前任教主女儿，女承父业的；也有说她是现任武林盟主云飞扬的情人，因情感不合而分道扬镳的，众说纷纭。而面对这诸多流言，魔教众人却出奇地保持着沉默。

清崖山一役之后，司徒三娘并没有趁热打铁四处扩大魔教的势力范围，而是甚少在江湖上露面，教中一应具体事物都交由大祭司封司打理，她只在教中一年一次的圣日中才会露个脸。因此，她此次来云城，并且是大张旗鼓地来，实在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件大事。

封司，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了，我终究还是回来了！站在云城最显眼、最豪华的倾城楼天字第一号包厢中，一身素色的三娘对着身边站立的翩翩男子说到。如果不是听到那个男子的名字，想来谁也不会将眼前这个普通的素衣女子同执掌江湖风云的魔教掌使联系起来。

是啊，你终于回来了！那个男子淡淡叹气，抬眼望向远方，似是在回忆过往。他还记得十三年前，在这个地方初遇那个满身伤痕的女子，那时的她不叫三娘，也不姓司徒，而是叫做“沫儿”，一个小巧而充满灵气的名字。

当年，他陪她离开，今朝，他陪她归来。

二、过往

十八岁之前的沫儿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姑娘，自幼被父母珍爱，在父母眼中如珠如宝。父亲是云城有名的大夫，医术精湛，为人和善，济贫扶困，深得百姓爱戴。母亲出身书香门第，贤惠知礼，同父亲感情甚笃。一家人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其乐融融。

所有的变故源于父亲救了一个江湖中人。在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没有什么正派邪教之分。父亲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正身中剧毒，再加上严重的内伤，已是奄奄一息之际。父亲拼上半生医术修为才将他救了回来。在那个病人离开半个月之后，便不断有些江湖门派中人找到父亲，那个时候，父亲才晓得自己救下的是魔教大祭司封天。

之后便是一场又一场的所谓来自正义的问询。沫儿只记得那段时间总有各种江湖人物在家里进进出出，父亲吩咐家里人对他们都要客客气气的。沫儿不喜欢那些人，因为他们总是趾高气扬地出入，甚至对父亲颐指气使。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两个多月，在有人对沫儿动手动脚的时候，父亲决定不再忍让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可是他一介布衣百姓，除了一身医术身无长物，除了逃跑别无选择。

父亲通过他这些年行医救人积累的些许关系，联系到了一家愿意保护他们离开云城的镖局。沫儿清楚地记得他们离开的那天是九月十八日，那是一个刻在骨子里的日子。他们一家三口在子时乔装离开家里，悄无声息地往约定的城南方向赶。可是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却没有见到等候的镖师，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父亲决然地让她一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自己和母亲则在约定的地方继续等候。只是他们没有等来保护他们的镖师，却等来了那伙天天骚扰他们的武林群雄。在无路可逃的时候，父亲做出了他最后的选择“极乐往生”，一种能让人在通完极乐世界的时候感觉不到丝毫痛苦的毒药。当父母在她面前双双服毒的时候，沫儿知道她的世界结束了！

江湖中人一向讲究“斩草除根”，当他们想要一个弱女子死的时候，有的是法子。在搜捕沫儿的同时，他们放出了“魔教大祭司为掩盖行踪，残忍杀害名医一家”的消息。于是，武林中人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开始对魔教进行围攻。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沫儿正在倚春楼做小丫头。那天夜里沫儿幸运地在一对老夫妇的帮助下逃过了追捕。因为那对老夫妇曾经受过父亲的恩惠，便收留了沫儿，加上他们住的很是偏远，才得以侥幸地避过盘问搜索。只是夫妇二人养活自己已是不易，再养活一个沫儿却是有心无力。沫儿也不愿一直留下来麻烦他们。于是沫儿选择了回到云城，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她染黑了皮肤，剪掉了眉毛，原本清秀的面庞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乡村丫头。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子，要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于是她改了名字，自卖入倚春楼，因相貌普通便只能做小姐们的使唤丫头，做些粗使活计，倒也平安无事。

三、得名

沫儿在倚春楼里被唤作小离，这个名字是她伺候的小姐莫云珠给她起的。原来的名字自是不能再用了，沫儿进倚春楼的时候说自己叫阿雨，是自家娘亲给取的名字。这点算不得撒谎，沫儿娘亲的闺名中确有一个雨字。管事的妈妈看沫儿乖巧听话，便把她分配给了楼里最红的姑娘。云珠小姐觉得雨儿这个名字过于粗俗，便给她改了名字，叫“小离”，说是“自古红尘多别离”。

对于要改头换面的沫儿来说，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倚春楼这个地方人多口杂，既便于藏身，又能探听到江湖中的一些消息。藏身在楼里的日子，沫儿认真地思索这自己以后的路要何去何从。

其实之前沫儿是定过亲的，对方是爹爹一位故交的独子。如果没有这些变故，两家人过了年就准备商量两个人的亲事。那个人沫儿是见过的，老实本分的一介书生。沫儿曾经悄悄地到未婚夫婿的家门前看过，发现附近有一些武林帮派的人在四处走动，想来是猜测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多半会回来投靠未婚夫婿的。沫儿庆幸自己没有贸然找过去，不然怕是给对方也会带来无妄之灾。自那日后，沫儿便下定决心忘记过去，以小离的身份本分地呆在倚春楼。

沫儿知道自己一个人能力微末，所能做的只有等，等一个机会逃离云城。幸运的是，她并没有等很久，那个机会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