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套厚厚的书籍,本来是望而却步的。却在偶然的冲动后,竟一鼓作气把它读完了。普鲁斯特的文字美则美矣,但失之于过长,长到看着厚厚的书页和长长的句子,竟产生些绝望的心悸。若是仅仅通过只言片语便对某人某事盖棺定论,必然是不客观的。同样,如果仅仅因为作者神经质般的絮絮叨叨便弃而不读,却认为这部作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那也是极为肤浅的判断。
只有看到了最后一部,当垂垂老矣的作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再次走进社交圈子,再次看见那些熟悉的陌生人或者陌生的熟悉人时,我才意识到这部书前面那些看似琐碎无趣的描述,只是一位暮年老者对于自己一生的回忆。人的一生都会有许许多多的经历,但流水般的时光不眠不休的冲刷过后,又有多少经历会被保留在生命的刻度里面呢?即使它仍然在,甚至永远在,却也只能停留在越来越遥远的那个位置,不可触碰也遥不可及。而流水般的时光却让它越来越模糊,那些停留在过去的音容笑貌、爱恨情仇,终于会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样子。当时对某人某事的一些感受,或者是类似福至心灵的快慰感觉,更是经历了便结束了,任你再如何试图唤醒它们,也都是徒劳无功的努力。
在如水时光中的自己,即使从来不曾感觉到时光的流逝,也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但曾经的自己还是化身为一帧帧的图像,定格在过往的一段段岁月里,我还是我,但却不再是曾经的我了。看到作者的那些啰啰嗦嗦,那些神经质表现,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强迫症行为,那些纠结着过不去的坎儿,本以为作者过于敏感,敏感到令人生厌。但当我意识到这是一个人对自己一生的回忆时,不禁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经历的部分人生,却惊恐的发现,几十年的岁月里,竟没有些什么能够让自己表现出啰啰嗦嗦、神经质的样子来。而有些强迫症的行为和过不去的坎儿,现在看看,更是不值一提。在那些遥远时光里一帧帧的自己,竟全然模糊了,自己倒像是在孤寂海面上孤零零的一艘航船,茫茫然留不下任何披荆斩棘的痕迹。那些儿时乡村的小径它仍然在记忆里,却只是个名词,完全没有了它的颜色和味道,那些已然消逝的故人,即使曾与他如何亲密,也仅仅留下个亲密的形容词,而他们的样子、声音却也不知藏在记忆的哪个角落,任千百度的寻他,却遍寻不到。
作者说这部小说给读者提供了一个镜片,透过镜片能够好好的观察一下自己,会对自己有个更新的认识。的确是这样,作品里那些虚伪狡诈、自欺欺人、装腔作势、掩耳盗铃……又有多少自己不曾做过呢?而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或者过去的我在现在的我看来,是不是也做了许多怪癖的事,甚至是个乖张的人呢?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人生,但几乎所有人的人生都会经历起落和悲喜。而正是这些起落和悲喜才丰富了每个人的人生,就算在别人看来这些经历太过平淡甚至有些怪异,但这种丰富却是属于自己的。每个人的似水年华都值得追忆,即使在别人看来,它可能并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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