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跑道

第六跑道

By DAIJIE@carefulily

赫尔曼黑塞笔下的戈特孟对梳着辫子的少女挣扎的情欲，正和我爱着他一样，明天来不来亦或明天爱不爱，同样也是使我内心逡巡的问题。

第六跑道

林嘉声在人群里顺着方向往食堂去，前面不远，高高瘦瘦的身影，映入眼帘，一瞬间仿佛空气静止，四周嘈杂的声音渐悉平静，她的心跳得如同风吹叶动后在地板上悦动的日影，第502次遇见你，林家声在心里说道。

他在走廊尽头的另一个理科班，和林嘉声所在的班隔着两个班级，从16岁到18岁，林嘉声都认为从走廊经过的他是一道风景，时常穿白色衣服的他，眼角带笑的他，是林嘉声藏在心里珍贵的温柔。打听到他的名字，并不困难，于是“杜谕”这两个字成了林嘉声最甜蜜的修辞，反复出现在她的笔下，她的眼里，她的梦里，她枯燥的脚步里，因为从班门口走到他的班门口，需要默念二十声“杜谕”。从你面前经过，你细长的眼角依旧带着纯粹迷人的笑，使人不禁随之微笑。你是一种美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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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的十点，林嘉声都会快快地走到操场，把书包放到草地上，然后在第六跑道慢慢地跑着。下晚自修后人往宿舍方向走去，少有人会到操场跑步。但是在这个第六跑道上，林嘉声熟悉的背影正在奔跑着，他的影子在路灯下移动，一下子就消失到路灯照不到的操场另一侧，林嘉声也在这一条跑道上跑着，在同一条跑道上，喜欢的他在我的前面，或在我的后面，不久会相遇，这是莫大的欢喜。有时他会从林嘉声身边穿过，这一秒的距离最近，然后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越来越远，再次融化到黑暗的另一半操场。或者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之处，看着他跑进光里去，再次越来越远。

我痴狂至此，连自己也认为病态。林嘉声在本子上写道。我应该要停止这种偷窥，是的，这是一种对他人的不义。这种一厢情愿的喜欢令人恶心。林嘉声在本子里写着，我停止下来吧，今晚是最后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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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奇怪的，这一天晚上，在第六跑道上，他停了下来，看着若有所思的林嘉声说：“林嘉声同学，你已经坚持跑步好久了，你也喜欢晚上跑步吗？”林嘉声抬起头，确定他在叫她，他那在灯光照射下的脸，如此地熟悉又陌生。“你认识我吗？”“认识啊，林嘉声同学。”他那好看的眼睛在灯光下像是藏着醉人的星河。原以为自己会激动不已，然而却平静得令自己意想不到。原来，你以为的兵荒马乱，过于戏剧效果。而似乎用尽全力的暗恋只是一场漫长的自我对白与感动。这曾经像是浸在渺渺星辰里的轨道一般的操场，忽然失去了乐章循环的美妙，直白地躺在路灯下，简单的！枯燥的！环形。

“你好，我是林嘉声。”和所有同学打招呼一样的语调。林嘉声离开操场就像戈特孟窒息一般逃离森林。她那一瘸一拐的身影益发映证着那玩笑般的“身残志坚”，两脚相差的三厘米使世界颠簸，仿佛往后人生处处坎坷。

她突然想起在很久的以前，晚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跑道，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这个第六跑道，远离里面，也远离边缘，就像抗拒着世界，又不愿游离于世界，她就在这条跑道上跑着，奔跑的身影像一只坠落的大雁，倔强地寻找着自己的安宁之处。她的孤单无助，她的喜悦要强，都在奔跑的过程中和自己诉说，她享受这一条第六跑道，只有在这里，她觉得自己也能这么快，也能拥有一种难以想象的轻盈。最重要的是黑暗与光明的交替，如此的简单。没有别人异样的目光，嘲笑的或者同情的，都不是想要的。

那时，他来了，他奔跑得那样快，那样有力，这是一种健康青春的模样，是林嘉声羡慕的，向往的，膜拜的。他一直都来，他的坚持与执着，让林嘉声十分佩服，并为他感动，她观察他，并渐渐地喜欢上他，仿佛这一份喜欢更多的是对他孤单一面的怜惜。

离宿舍越来越近，林嘉声的脚步慢了下来，如同摧毁了宇宙一般，她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她知道太多的道理，却不想用来宽慰自己，虽然她一贯擅长这样子做，但是有些悲伤过于精微。

而自己创造的悲伤恰巧在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