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单元的主题是中世纪哲学参照宗教的启示,这一集的主题是神关人什么事?
美国目前是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美金也是最强势的货币。但是任何面额的美金在后面都印了一句话,就是“我们相信上帝”,英文叫做In God We Trust。我们就要想,在这么通俗的、天天在用的钱币后面,为什么要加一句“我们相信上帝”呢?这就值得我们去思考了,“神关人什么事”跟这个有关系吗?
一般人听到尼采说“上帝死了”,就会觉得有些兴奋,好像终于打倒了某种可怕的权威。尼采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事实上目前基督宗教的“一教三系”,天主教、东正教、基督教的信徒,加起来超过25个亿,所以重要的不是上帝是否死了,而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信?其他宗教的信徒也是为数众多,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今天谈的主题,从三点来了解中世纪哲学的大致情况:
第一点,如果没有神或是不谈神,人生是什么样的情况?
第二点,为什么探讨人生的意义会谈到神的问题呢?
第三点,如果有神的话,一定要信仰某一种宗教吗?
本期重点1:如果没有神
如果没有神或者完全不谈神,那是什么样的情况呢?我们先把跟神有关的一些语词,也就是涉及各种不同形态的信仰,简单介绍一下。神这个字theos是希腊文,后来所有跟神有关的名词或者术语,主要都是从这个字演变来的。与神有关的字简单分为三组:
第一组是“有神论”(Theism)
第二组是“无神论”(Atheism)
第三组是“非神论”(Non-Theism)
所谓的“无神论”是针对“有神论”而发的,对那个神采取否定的立场。“非神论”是说有神无神它并不在乎,它关心的是信徒自己内在的觉悟,你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佛教,还有某些印度的教派。
在这两者之外,其他的与神有关的词大致都属于“有神论”的系统。至少有六个词我们常看到的,譬如“一神论”(Monotheism ),就是主张信仰唯一的一个神,我们常听到一种说法,就是有所谓的三大一神教,那就是犹太教、基督宗教以及伊斯兰教,所讲的就是一神论。
其次,“多神论”(Polytheism)是最常见的,自然界有很多神,还有其他许多跟人类生活有关的神明,这就是多神论。
接着是“尊一神论”(Henotheism),所谓的尊一神论,尊敬的尊,最明显的是印度教,就是相信有不止一个神,它相信有三大主神,就是梵天(Brahma)、毗湿奴(Vishnu)与湿婆(Shiva),它们轮流担任主神,所以叫做尊一神论。
另外就是“泛神论”(Pantheism)是许多人知道的,泛神论就是指万物都是神,神就是万物,一般的文学家,像诗人、词客很容易有这样的倾向,肯定万物就是神了。
跟这个有一点点差异的,叫做“万有在神论”(Panentheism),万有在神,神在万有,用“在”来代替“是”,这是比较后期的发展。
另外还有最后一个叫做“自然神论”(Deism),就是近代西方的哲学家大多数属于自然神论,相信神创造世界之后就放在那边不管它了,让它按照它的动力跟规律去发展,这个称作自然神论。
把这些词与其相关的概念跟指涉通通去掉的话,恐怕人类的宗教都没办法谈下去了;而人类文化像神话、文学、各种类型的艺术、历史与哲学等等,恐怕也要去掉一大半了。不止如此,神事实上只是一个名词而已,它所指的对象可以用不同的名字来说,只要有一个词,它既不是指自然界,也不是指人类,那么这个词所指的通常就是跟神有关的某种所谓的“超越的力量”,像我们儒家所说的“天”、老子所说的“道”、印度教所说的“梵”等等,都是类似的一个指涉。
这样一来的话,这个神对人的影响就很明显了。如果没有神的话,人生的意义不容易说清楚;因为你是在一个自然界与人类封闭的系统里面,一切都在变化之中,最后都会结束,尘归尘、土归土。或者,就算有神的话,我不去谈它,那么人生会怎么样呢?人生就很难得到充分的理解,只能就人的身跟心两方面来看,没办法谈到灵的层次,同时对于我们的祖先的定位也会出现困难。
所以很多人会说自己是无神论,但恐怕要先界定他所谓的“神”是指什么?我们这边再补充一句,所谓的神所指的既不是自然界也不是人类,而是这一切的来源以及归宿。重要的是从哲学的角度来看,它提供一个解释的原则,也就是说,你要理解这变化的一切有来源也有归宿,就必须考虑有一个这样的存在。
本期重点2:神与人生意义
在面对人生意义的时候,为什么会谈到神呢?譬如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当然是哲学家,柏拉图的哲学谈到最高的层次是什么?是理型论。而整个理型世界的最高一个层次叫做善的理型,这个善的理型等于是真善美的合体。柏拉图用太阳作为比喻,描写善的理型有如太阳,由于太阳的照射万物才能呈现,如果没有这样的光明,万物就沉浸在黑暗之中,它的存在不能被展示,也就是它的意义不能被理解。所以柏拉图为了理解万物的存在,尤其是人类生命的意义,它就肯定有一个最高的善的理型。
亚里士多德从接受世界的变化着手,他认为宇宙万物的存在可以从形式与质料,或者实现与潜能两个角度来看,所以必须有一个完全的实现以及完美的形式,才可以使万物的活动持续下去,同时作为万物之原因以及最后的归宿,他称之为第一个本身不动的推动者。所以亚里士多德就说人要探讨自然界背后的本体叫做形而上学,而形而上学对他来说也就是神学。
但是要明白那个神跟宗教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作为一个最后的、理解的原则。如果没有那个作为完美的形式与实现的神,宇宙万物的变化就根本不可能被理解。所以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在古希腊时代是最重要的哲学家,也各自建构了庞大的系统,他们都认为会接触到一个超越在自然界与人之上的、最高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谈到人生意义的时候,我们要强调意义就是理解的可能性,这个时候就会涉及与神有关的一些观念。
本期重点3:一定要信仰某个宗教吗?
如果肯定有神存在,一定要信仰某个宗教吗?事实上,像我们说的孔子的“天”、老子的“道”以及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他们都是哲学家的范畴,他们都肯定这一切如果不是梦幻的话,自然界与人类一定有一个共同的来源与归宿,一般把这种想法称做“自然神学”。也就是靠人的理性探求本源,从自然界包括人在内的各种情况,推到最后应该有一个最高的力量作为来源,也可以称它为“主宰”。只是这个最高的“主宰”跟人类的关系按照上面提到几位哲学家的看法,各有它的着重点,这就是自然神学。
相对于“自然神学”的是“启示神学”,启示神学是专门针对中世纪的基督宗教来说的。也就是犹太人先接受神的启示,成为神的选民,同时有救世主的观念,后面耶稣出来成为救世主,创建了基督宗教;而所谓超越界的力量就很具体地体现在耶稣这个人的身上,而耶稣被相信是神变成人,以便使人类可以往上提升。这一套都属于启示神学,是需要信仰才能够了解的。所以中世纪哲学就是走到了这一步,掌握了启示神学,然后发展出整套庞大的系统与建构。这里要强调的是哲学家的神与宗教上的神不是同一件事,但它有类似的作用与效果。
本期收获
1、如果完全不谈神,那么人生可能成为一个封闭的系统,对于人生意义的理解有它的限制。我们开头谈到美金后面为什么印一句“我们相信上帝”(In God We Trust )呢?在《圣经》里面耶稣说过一句话,他说: “你或是信奉上帝,或是信奉金钱,你不能两个都要。”所以美国人在印制美金的时候应该是想到这句话,所以就在钱后面印上一句话“我们相信上帝”,同时也提醒很多人,不要完全以金钱作为人生的主宰。
2、探讨人生意义时会提到神,那个神是哲学家的神,与宗教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它可能像是柏拉图所说的“善的理型”,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第一个本身不动的推动者”,或者孔子所说的“天”,老子所说的“道”。
3、就算肯定神的存在,一定要信仰某个宗教吗?答案是不一定。所以我们可以区分用人的理性所可以理解的自然神学,以及在宗教里面所特有的启示神学,这两者需要加以分辨。后面也会谈到这套基督宗教专有的信仰,为什么会影响西方世界这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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