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孩”

  姥姥再次回到了乡下的老家，自己家总归是待的更舒服些，更自在些。与其说是自在不如说是安心，尽管在两个闺女家被轮流照顾得很好，什么都不需要做，尽可以放心养老，但心里还是不愿麻烦儿女，各人有各人的忙处，哪能时时刻刻都让人照顾着。

  每当听到姥姥这样说，就莫名的心酸。也许是，这个月在这个家，下个月在那个家，无论在哪儿，都不是自己的家。

  姥姥今年八十三了，如今被子女好好赡养是天经地义的事儿，里应好好享受晚年，但老人受得了一生的苦，却享不了最后的福。她理解不了如今这个时代，日子变好了，可以安心享受了，可她还是挂念过去，可怜过去曾吃过的苦、受过的穷，感受过的天寒地冻......辛苦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老母亲的心，想着儿女，不曾想过自己。

  可以说是一生任劳任怨、一生无私奉献，毫无保留倾注最朴实无华的情感，试问，如今谁能做到这一点呢？

  总为别人着想，总不愿麻烦别人，口口声声这样说着，实实在在这样做着，一下子就成了人人眼中最强大的那个人，“不用时时刻刻看望，别给我乱买东西，别乱花钱，什么都不要管，恁只管上班......”可众人离去，最后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 起风了，就自己躺在屋内的床上，不出来；饿了，就馏一两个豆子馍馍，炒一个青菜；因为疫情哪儿也不出去，夜里觉得身上发热了，就起来泡一包汤药...... 如此每天的生活，想想心里就难受，可又无力，该如何去陪伴？是不是，终究有一天，我们也会面临年老时一个人的处境，也是这样。

  可看似强大的那个人，真的强大吗？

  殊不知有一天，她开始一直在念叨，自己老了，腿脚不便，耳朵也不好使了，过一天了一天，极尽悲观，又瞎寻思死是什么样子，好像开始恐惧、无助。最近每一次通话，都要问我，想我了吗？想我了吗？以前这样直白的话，是从来没有过的，再期盼的想念也是含蓄不语，但我都懂得的。如今，像个撒娇的老小孩，一边追问竟一边流下了眼泪，那一刻，心猛然一颤，她是需要的，她的心是孤寂的，可是外表相安无事、内心脆弱无助的样子，只是在我面前表露，再亲的儿女，也很难真正贴近她的心。所以我也总是角色互换，以“小大人”的姿态，去哄她这个“老小孩”，只有这样她才是开心的，安心的。

  只要听听她的声音怎样，就能分辨出此刻的心情，经常是用慈祥、宠溺的语气呼唤着她亲爱的外孙女，我呢，唤一声姥姥，她也长长的唉一声~她记得你休息的时间，记得你睡醒的时间，反复提醒你吃饭，也侃侃而谈和你分享着......如果最后挂掉的那一声稍显失落，我就放心不下，也会再次回过去，让她高兴着，带着念想，度过这一天的夜晚。这样的付出，在最近两年，我才真真正正，懂得，什么是相互的爱，什么是真正的爱。

  也许这就是“你养我小，我伴你老”的恩情吧~

  面对时间无情的流逝，面对最后那个终极的话题， 难道我不恐惧、不害怕、不难受吗？可还是要强撑起来，极尽所能高兴着去开导，去宽慰。直到电话挂掉的那一刻，悲伤和眼泪留给我一个人。

  你才深刻懂得了，什么才是最深的牵绊。

青夏 2022.5.9 22: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