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姑娘

猫姑娘声嘶力竭地在阁楼上叫了两天，不知什么时候便悄无声息了。

是生了吗？不对，没听到有小猫叫。之前也听婆婆说过她不会生育，或者说至少两年了都没见她下过崽。

难道是死了？近日来看着她日渐消瘦走路有些摇摆，像个年迈的老人令人担心她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曾经的小野猫恍如前日，人见人爱的乖乖猫犹如昨天，如今时光渐瘦日月如枯 ，猫姑娘变了模样。

想起前年这个时候，她被主人抱回来时仅一个月大。每次看到她在院子里小心地走来走去，眼神忧郁，“啊呜”“啊呜”地叫着，气若游丝。我总会想到“弃儿”两个字，并担心她随时有可能死去。她背上黑白相间的毛色像刚从农家哪个窝棚里钻出来的一样杂乱无章。远远望去，她又像写意画上一塌猫形残雪，因一不留意身上被沾染了一滩墨水。

这是一只其貌不扬的小野猫。爱整洁干净的主人怎么偏偏就看上她了呢？我当时怎么也想不通。

之后，我走出这个老式的四合小院出去打拼，关于这只猫的成长历程我无法见证了。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来，在QQ动态里看到女儿发的一张图片。

那是一只仪态雍容的富贵猫。一身暖白，背上几朵黑色梅花点缀其间，清新脱俗。她悠闲地走在小院中央的花坛边上，偶尔回头凝望，那神情真叫人心动。

她就是曾经的那只小野猫。我简直不敢相信：时隔多日，一只弃猫也可以如此华丽变身。

以前读安徒生笔下的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童话。也见证过身边某草根人经历无数浴火后最终实现了超乎常人的逆袭故事。却不曾想一只不起眼的野猫亦能如此。

知道为什么吗？十二岁的女儿告诉我，小野猫是在主人的精心喂养下渐渐成长起来的。刚被抱回来时，主人喂她牛奶鸡蛋。再大一点就给她吃火腿，猪肝猪心肺。成年后基本上是鸡鸭鱼骨之类的，偶尔也吃点素食如煎炒鲜玉米粒……

别再说了，这简直比养孩子还精细，我无颜以对。别人把猫调养得如此之好，自己养女时如有此用心孩子也该长得白白胖胖的吧？

听说主人以前是镇上某校保安队的，性格温和，为人厚道。夫人是一位数学天才老师，精明强干，家里家外事几乎都是她说了算。唯独养猫这件事主人私自作了主，夫人吵了几次后只好作罢。小野猫就这样在主人家落了脚。

去年春节，我从南方回家，回到街上婆婆女儿住的那个小院，又看到了那只猫。她正配合一位美女游客搔头弄姿地拍照呢！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中觉得她真的变成了一位猫姑娘。

摸着她浑圆的身子和光滑如丝的毛发，那手感真好！如果你搬个凳子坐下来，尤其在暖暖的太阳下，她会一动不动地就蜷卧在你脚边，像情人一样温顺乖巧。如果饿了，她会在你脚踝间转着圈蹭来蹭去，嘤嘤地撒着娇 ，让你顿有怜香惜玉之意。

女儿也最喜欢和她玩。有好吃好玩的都与她分享。她是邻居家的一只猫姑娘，渐渐变成了我家的一口人了。因为有她，我家还有整个小院都平添了许多乐趣。

但好景不长，猫姑娘的命运便发生了变化。

正如人的一生并非天生注定。或许你从小出生在温柔富贵乡，长大后因为家庭或其他方面的原因命运多舛，老了又孤苦无依。或许你出生贫贱，因偶然的机缘有贵人相助一生无忧。或许你的一生都在大风大浪中穿行，上帝最终都未莅临你身边。你能怎样呢？

如今的猫姑娘，因主人后来举家搬迁到了市里，又遇到我这个连女儿都照顾不好的邻居，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听女儿说，主人走时原本想带她的，因夫人的坚决反对未能成行。不过他每次回来都不忘带好吃的给她，算是对她的补偿吧。

她一般不喜欢我做的饭菜口味，宁愿饿肚子。偶尔赶上我们改善伙食，她也只挑骨头上的肉啃。往往我的女儿比她啃得还干净，还有她什么事呢？

有时趁女儿不在家我想特殊关照一下她，又左右不见她的踪影，不知到哪儿野去了。

她日渐消瘦，皮包骨头，精神萎靡，走路摇摆不定。我叫她也没多少反应，是对我太失望，还是对主人太想念？

自从搬家后，主人也回来过几次。每次见到主人，她就会精神焕发，围着主人欢喜雀跃一阵子。主人走后，她依然宁愿挨饿也不吃我们的粗茶淡饭。

有时我会忍不住问她：你忘了自己曾经是一只流浪的小野猫吗？是你养尊处优惯了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了吗？如果你真是个女人，知道这样下去命运有多可怕吗？

她似乎无动于衷，或者说已经认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天生的小野猫，后来的富贵猫，现在的猫姑娘由爱猫变弃猫。

不知你的前世如何，今生你是否认为被人宠过已知足？至于来世谁还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