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第一稿草稿
有机食品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个陌生的概念。在各大超市的食品区，总能见到专门摆放有机食品的柜台。这些食品的广告通常离不开“更有营养，更安全，更环保”这些理念。如果你是一个关心自己的饮食健康，或者是关心地球环境的人，面对这样宣传的产品，即使它们价格也高出许多，你也很难不心动，不是么？不过，在真的为商家美好的宣传额外掏钱之前，这些宣传是否真实有效是需要谨慎考虑的问题。实际上，有机食物更多是一种概念的营销，或者文化上的产物。诸多科学证据表明，和传统食物相比，有机食品广告的说辞大多站不住脚：有机食物并没有比一般的食物更有营养，更安全；并且，生产有机食品的有机农业，也不能保证比传统农业更环保。总之来说，和传统食物相比，有机农产品并无特殊之处。
在深入探讨有机食物的价值之前，有机食物的概念需要先说明。有机食品的名字，有机，和一般有机化学的有机并不是一个意思。化学的有机指大部分含碳的物质，而所有的食物在化学上都是有机的，并没有无机食物。那有机食品是什么意思呢？这里的有机，其实是一个古老但是错误的概念：活力论的衍生版本，意思是源自自然的。所以，有机食品概念最初源自一种文化上对于天然食物的追求，即认为食物的生产应该更加自然，避免人工资源的投入。产出有机食品的有机农业是作为现代工业化农业的“替代方式”而兴起的。现代化农业的重要特色是大量的合成化肥、人造农业化学品、机械化生产运作、基因工程的作物等等——也即，有非常多的人工资源投入。这种大投入的规模农业带来的效果显而易见，农业产量飙升，极大地缓解了饥饿问题，养活了世界激增的人口。但这种大投入的农业也伴随着极其严重的环境问题。农业生产一直是环境污染和资源消耗的主力军，化肥农药是重要的环境污染源；而开坑农田则会吞噬大面积的地球原始地貌，侵占土地资源。为了缓解农业生产背后的这些环境问题，以拒绝人工农业投入和注重生态保护为目的的有机农业就得到了重视。有机农业不使用人造的化肥、人造农药，也拒绝使用改变作物和家畜生长状态的激素和抗生素，还拒绝使用人工改造的生物，也就是转基因作物。同时，有机农业注重污染控制、土壤肥力保持、农田生物多样性保护等，是更环保的农业生产方式。
至此，有机农业的一切都看上去很美好。有机农业致力于生产更天然的食物，更接近食物的本真，所以营养有保证；因为拒绝使用人工农药，农药残留就少，因此农产品更安全；有机农业生产方式注重环保，因此食物的环境代价也更小。可是，实际上有机食品的这三个貌似合理的优势，在更严格的科学审核下，都存在重大漏洞。
首先，从食物的营养上来看，Reeve et al. (2016, p. 340-341) 和 Wu et al. (2016) 的研究都表明有机食品并没有比一般农产品更有营养。或者说，双方的表现相差不大：一些类别的有机产品在特定营养成分上显著高出普通食物；但是在其他大部分食物上，各种营养成分的差别微乎其微。实际上，这是非常合理的，从植物生理的角度来看，种植方式并不影响作物的生理特点，只要提供的种植环境适宜，施用什么肥料都没有影响（因为植物吸收肥料是高度选择性的），最后产品的营养成分很难产生差异。而认为天然的食物一定更好，这种想法只是主观文化上的美好愿望，并没有科学的事实证据。相信有机食品是天然的食物所以更有营养，这只是商家们包装出来的幻觉。
第二，从食品安全来看，有机产品可能占有微弱的优势，但是也并不稳定。有机食物只是不使用人工合成的农药，并不是不使用农药。有机农业的生产标准允许使用很多天然产物作为农药，而讽刺的是，很多这些天然农药对人体和环境中其他生物的毒性比合成农药更大：比如铜离子是重金属，会污染土壤也对人体有害；比如拟除虫菊酯类，同样会杀死田间益虫。确实，有机产品的合成农药的残留量很低，但也不等同于完全无农药残留（Wu et al., 2016, p. 93-95）。在食用有机产品前必要的清洗工作是不可省去的。另一方面，即使一般机械化农业生产的食品上存在农药残留，市场的抽查（Winter and Katz，2011）显示，基本正规超市购买的食物都是残留合格的。极低剂量的农药摄入并不会有健康风险。也就是说，在农药残留的安全问题上，选择有机食物确实有一定的优势；但是普通的食品在这方面表现出来的问题不需要过分担忧。
第三，关于有机农业的环保价值，学界对此没有形成一个定论。有机农业虽然多方面都遵循了环保的理念，但是最后的效果却不够稳定。一项荟萃分析（研究：Clark & Tilman, 2017；报道：Ritchie, 2017）对比了多种作物在有机种植和传统种植条件下，五项环境指标（温室气体排放量，土地利用，酸化潜力，富营养化潜力，和能源利用）的比较。这其中四项指标上，不同的有机农产品表现各异：有些影响比传统农业小（更环保），有些则影响更大（更不环保）。而在土地利用这一项，所有有机农产品都比传统农业更糟糕之外。因此，有机农业并不总是更环保。并且，有机农业所面临的土地利用问题，一直是有机农业环保价值争议最大的地方。在Nature的一篇文章（Searchinger et al., 2018）利用了新的计算比较方法指出，有机农业在产量上的弊端无法弥补其在局部环境上的益处。有机农业因为不使用化肥做大量投入，不使用很高效的人造农药控制害虫，导致产量相对不足。根据Kirchmann (2019) 的文章，有机农业产量平均比一般农业少35%。而弥补这些产量差距，需要投入超过50%的土地来生产同样的产出。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大面积的采用有机农业提供同样的食物，那么更多的土地将被发开成农田。无论有机农业在环境保护上做的多好，人为干扰强烈的农田的生态效益都比原始的地貌要逊色。因此，有机农业的环保价值也有严重漏洞。
有机产品无论是在营养上还是环保方面都没有比一般食物更好。因此，想要追求好的食物质量，和更环保的饮食，有机食品并不是首选。实际上，纠结于有机食品和一般食物的选择，更像是个假两难的命题。回归到食物营养和环保饮食这个原始诉求，食物有机与否，并不是主要的关注点。有机的食材做成垃圾食品依然不健康；只吃种类有限的有机食物也同样营养不足；即使是有机的牛肉，其碳排放足迹也比其他任何传统农业生产的肉类高出几十倍。因此，食物的选择和种类，是更关键的影响因素。只要保证多吃新鲜食物，减少深加工食品，确保食物种类丰富，并且选择碳足迹更低的肉类（比如吃禽肉而少吃牛肉），这些饮食方式能更好的保障营养，也更环保。至于这些食物是有机的还是一般的，影响不大。不如省下买高价有机食品的钱，多买点不同种类的食物（Ritchie, 2017）。
因此，有机食品与普通食物的争端，问题的答案却不是从两者之间选一个。有机食品在营养、安全和环保上都没有比一般的食物更好，有时甚至更糟糕。而想要一个更营养和环保的食谱，关注食物的种类会更有意义。
参考文献：
Clark, M., & Tilman, D. (2017).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environmental impacts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systems, agricultural input efficiency, and food choice. Environmental Research Letters, 12(6), 064016. https://doi.org/10.1088/1748-9326/aa6cd5
Kirchmann, H. (2019). Why organic farming is not the way forward. Outlook on Agriculture, 48(1), 22–27. https://doi.org/10.1177/0030727019831702
Reeve, J. R., Hoagland, L. A., Villalba, J. J., Carr, P. M., Atucha, A., Cambardella, C., ... & Delate, K. (2016). Organic farming, soil health, and food quality: considering possible links. In Advances in Agronomy (Vol. 137, pp. 319-367). Academic Press. https://doi.org/10.1016/bs.agron.2015.12.003
Ritchie H. (2017, Oct. 19). Is organic really better for the environment than conventional agriculture? Our World in Data. https://ourworldindata.org/is-organic-agriculture-better-for-the-environment#licence
Searchinger, T. D., Wirsenius, S., Beringer, T., & Dumas, P. (2018). Assessing the efficiency of changes in land use for mitigating climate change. Nature, 564(7735), 249–253. https://doi.org/10.1038/s41586-018-0757-z
Winter, C. K., & Katz, J. M. (2011). Dietary exposure to pesticide residues from commodities alleged to contain the highest contamination levels. Journal of Toxicology, 2011, 589674. https://doi.org/10.1155/2011/589674
Wu, Y., Wang, L., & Patras, A. (2016). Safety, Nutrition, and Health Aspects of Organic Food. In Organic Farming for Sustainable Agriculture (pp. 89-106). Springer, Cham. https://doi.org/10.1007/978-3-319-26803-3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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