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睡早起使我一早就感到有些许疲惫,这个时候我妈的到来本能的让我有些许不适应。她一进门就开始唠叨,各种负面的东西迎面而来,一种无以言状的压力席卷我全身。今天我们约好去看我外婆的,我看她空手而来,想必给外婆的东西还放在家里,因此为了让自己可以有更好的状态,我借口说时间比较紧急,我先让妈妈去自己家里把东西拿下楼等我。
她走后我面对镜子,我问自己昨儿个的勇气哪去了?但难道我要强忍着不舒服的感觉和我妈亲密吗?我没有那种冲动,我不想那么做。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宣告失败,重新不快乐的躲在龟壳里吗?不!那个给我压力又不断否定我的人,却也是给了我爱和力量的人,我想把这个当成一个挑战。我尝试着去练习,练习既让我自己舒服又能让她觉得我需要她。
开车来到我妈楼下接上她一起出发去看外婆。一路上,母亲开始连续发功,对着我女儿说:“你妈是不是没头脑啊,好好的工作不做,现在连自己到底要干啥都不知道。”然后又对我说:“你啊,幸好福气好,遇到这么好的公婆,如果没有这样的公婆早就跟老公离婚了!”又说:“你看看,人家水果店那个老板娘,现在在广场那里开满了店,你连自己究竟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上车后这样的数落一刻都没停,孩子吵着说外婆不要再讲话了。
延绵不断的负面信息对我来说就像是无数把诅咒之剑,刺得我好难受,好痛苦。确实如她所说我真的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好不容易有点模糊的目标又被打的落花流水,我心里真的极其难过。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确实很悲哀,不仅我妈不信任我,我姐也经常否定我,两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都在逼着我倒退,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想冲破这些思想禁锢去证明我自己,可是我却活成了他们说的那样,把自己过成了最无能的状态,我至今都说不清楚放弃铁饭碗的事业编制职位是抗拒压力还是破罐破摔,可能就是报复我妈,你不是觉得我不行吗?我就不行给你看。
一个一事无成的人,看着别人的家庭其乐融融,自己却被家人否定,这样的人能不嫉妒吗?能不充满各种物质欲望吗?看着别人好眼红,看着别人幸福嫉妒,我觉得再正常不过了。以前觉得书里写着说嫉妒和物欲是很龌龊的,我现在觉得这不过是一种正常的情绪体验,如果压抑自己的这些情绪,人真的就会自我否定羞愧而死了。想到这里,一股力量从心底涌来——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母亲的错,那只不过是让你正视自己的一次机会,一个经历。这些曾经让我难以启齿的龌龊想法让我不再困扰,那不过是情感自我保护机制在发生作用,我低迷时需要通过嫉妒让自己好受,膨胀时需要通过骄傲让自己的能量充值,我就是这样过活的,我不再瞧不起自己了,我所谓的龌龊的想法不过是在拯救自己。我想是时候跟这些消极的信息抗争一下了。
于是,我对我妈说:“妈妈,求你别说这些话了,我听了真的非常难受。”我说完这句话后,我妈的声音明显变小了,虽然还继续重复着这些话。转而去表扬我女儿说:“我们童童真的越来越好看了!”我看到了她的努力。
还好有孩子,养育的过程让我有机会去自我观察和自我觉知,不然我真的会误入歧途,一直生活在自我否定中,谈何幸福?我知道我不能退缩,我得告诉孩子妈妈努力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因为别人的否定而停下脚步,我一定要战胜这些诅咒。同时我也警醒自己,一个没有勇气的人的爱带着攻击性,不确定性,让人特别没安全感,这样的爱不是真正的爱,是有期望的,寻求价值感的爱,给人太多的压力。
到了外婆的敬老院,我的外婆现在就像个小宝宝,不肯换留着口水的外套。她生怕有人拿走她的外套,其实老人就是没有安全感。老人院里透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女儿很不喜欢。可是我眼前的外婆是我的精神寄托,再脏再臭在我眼里都是宝,唯一真正爱过我的人(虽然不止一次的被我母亲否定,她说我不是外婆最爱的孩子,说外婆更喜欢男孩,连给我的篮子都是最小的)。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也抗拒过我外婆,我就在想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完完全全属于我,可以听我说话,陪我玩呢?仿佛我说的话会在空气中变稀薄,慢慢成为大家的背景音,无足轻重,我太想表达了,太想让大家听到我的声音了,太想让大家肯定我了。可是我嗓门越来越大,内心却越来越虚,我不确定大家怎么看我,这让我很没价值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婆的手够不到自己的脚,她的脚趾甲一直都是我帮她在剪的,可以想象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的脚有多少脏,可是我却把这样的脚看成是在完成一幅绣花作品,因为不管谁帮她剪的指甲她都不满意,她需要我,只有我懂她的需要,外婆年轻的时候不管做什么手工都是那样的精致,所以我懂她,也只有我懂她。想到这里不管我妈说的真假,我又再一次相信我就是外婆最喜欢的孩子。外婆是唯一在童年陪我认真说话的人,一遍又一遍的讲我父亲的故事给我听,可能当时连她也觉得我特别可怜——一个即将没有父亲的孩子。我左边抱着外婆,女儿靠在我的右边,此刻我很幸福。我有点迷茫,我的爱究竟在哪里?我是在找爱吗?
我想我找到答案了——我需要被需要的感觉,外婆需要我,所以在外婆这里不仅找到归属感还找到了价值感。现在我知道自己有更大的舞台,当我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想做什么的时候,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知道这个世界需要我,需要我去改变。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小草,在夹缝中生存着,别人有意无意的一句表扬对我就是最好的滋养,我至今还记得我外公无意间对我外婆说的一句话,大概是在小学1、2年级的时候,我的新衬衫的纽扣眼还没开口,我自己凭着在裁缝店里看别人开纽扣眼的方式,自己开纽扣眼缝纽扣,我外公就对着我外婆说:“这小娘人小小的,以后本事大着呢!”我想小草就是靠着这股风,这场雨顽强的生长。
想到这里,不禁嘴角上扬。回想自己人生的开场,24岁考上教师编制,28岁辞职,荒废了4、5年的时间把自己放在龟壳里面,直到33岁才真正读懂自己。那前面的28年,我也快乐过,成就过,沉沦过,痛苦过,甚至想过永远离开这个不欢迎我的世界,但是我都坚持着看到曙光。好在我挺过来了,我接下来会带着这份勇气去接受生活中的挑战,享受乘风破浪的感觉。
我总算可以云淡风轻的说——三十而已。
后记:
往事过眼云烟,经历很痛苦,遗忘或许会很快。痛苦被喜悦冲淡是人精神自愈的发展规律。我希望留下一些什么,让我们的下一代不必在经历这样的迷茫,也激励那些让生活捶打的朋友。我觉得最后幸福的只有两类人,一个就是经历过痛苦的童年然后努力突破自我的人,另一类就是从小幸福然后一直做自己的人。不管哪种没有好坏,去感恩经历,去原谅过去,展望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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