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脑（十一）人类的新武器

复脑（十一）人类的新武器

一转眼，时间过去了两周。天气转凉，蚁穴基地外的红枫树林里，落叶纷纷，像天上下起了红色的雨。而深埋地下基地内，竟然开辟出一个有两个足球场大的空旷场地，场地中不但布置有各种攀爬器材，还有标靶和各种掩体，周围还零星摆放有奇形怪状的战车和飞行器。一群人正在场地里紧张地忙碌着，像是赶着秋收的农民。

“哇……哗啦” 石不时把刚吃下的午饭又都吐了出来，他双手撑着身体，卧在训练场边的洗手池旁，脸色苍白地看着搬运装备的工程兵们。这时，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递给他一瓶纯净水，他抬头看见了蒋松，结果了水瓶。

“怎么，身体还有排异反应？”蒋松的圆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微笑，“今天的试验能延期吗？”

“还好。言队长不同意改期，说首长们都已经通知到了，不能搞个人主义。”他无力地摇了摇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瓶里的水。

很奇怪，不像以往，这次在体内注射NSJ后，他的反应特别大，这一周多以来几乎吃什么吐什么。

“石不时！你怎么还在这儿？”言博谦那拉长了的声音传来，接着那留着老干部发型的头伸到了他们的面前。“哦？蒋参谋，你也在这儿？”

“嘿，老言。”蒋松笑呵呵地回应道：“你们今天的场面好大啊！”

“是啊.....你也收到观摩试验的邀请了吗，我怎么不记得？”言博谦皱着眉头，那瘦的像猴子的脸上摆出一副努力回忆的表情。

“哦，我们得到了一些新的机甲数据，常将军说给你们的试验参考参考，我就给你送过来了。”说着，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文件袋。

“那你电脑发给我不就行了。你知道这试验可是保密的！”

“你不老说自己是'电脑盲'吗？我就干脆好人做到底，给你送过来了……。”蒋松看着仍皱着眉的言博谦，眨了眨眼。“对了，装备部这次要给我们展示什么秘密武器啊？”

“呵呵，装备部从来不会让我们失望，就看使用这武器的人到底怎么样了……”言博谦仰着下巴看着石不时，突然喝道：“你还不快去，工程组都在等着你呢！”

石不时连忙放下水瓶，向远处的装备间跑去。

等他一走，言博谦严肃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他拉着蒋松向另外的方向一边走，一边说：“哎！这人，哪有个军人样！走，我们一起去看台。”蒋松听着笑了笑，顺从地跟着走了。

一边走，言博谦一边拉起了家常，好像突然变成了蒋松远方的表叔。“说起用电脑，还是你们年轻人用得溜，我和常将军都已经廉颇老矣…...”

蒋松微笑地看着他，却转而问道：“老言，依你看，装备部搞的这个飞机战甲战斗力怎么样？我们用这东西真能和机甲对抗吗？”

“嗯….防护能力恐怕不行，连坦克都扛不住那些机甲的火力……。不过它的机动性很好，不然怎么叫飞行战甲呢。对了，袁博士不是说，副脑能帮助士兵找到机甲的弱点，还能提高反应速度，那还担心什么…...就算实在不行，毕竟我们人多！几个围一个打，总不至于吃亏。……你说是不是？”

说着，两人走上了看台，眼前的景色让他们停止了交谈。厚厚的防弹玻璃窗外，一架巨大的黑色机甲被运到了场地的中央，十几个工程兵在它周围忙碌着，而它的对手还没有登场。

此时，在训练场边缘的装备间里，石不时正盯着工程兵操纵着吊机，把一个灰黑色，带着喷射背包的胸甲从他头顶上慢慢地放下来。他瞥见了看台上的言博谦，虽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石不时想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打架时冒犯到了这位言队长，从他一进试验组，就感觉到了冷冰冰的敌意。

“咔哒”。胸甲在他的肩膀上合拢扣紧，一种坚硬的金属质感立刻压了过来，随着臂甲和它上面的机炮被固定在手臂上，他忽然感觉自己变成另一个物种，一种甲壳动物，一种机器……。副脑连接战甲的电脑时，他又感到了眩晕，仿佛脑袋里被人塞入了一个铅，然后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晃了晃差点跌倒，接着“嘶嘶嘶”的声音从后背传来，工程兵开始往喷射背包里注入燃料。他摇了摇脑袋抬头看着看台，袁军英和常将军也已经站在了那里。当他戴上头盔的时候，场地上空响起了言博谦的声音：“试验员进入训练场，其他人员立刻撤出。试验即将开始！”

他向场地中央走去，而另一个人穿着战甲的人大步超过了他，一个工程兵举着平板电脑，小跑着跟在那人的身后。

“这机炮的威力有多大，能击穿机甲的装甲吗？”邓浩楠的响亮的声音从那部战甲里传来。

“125mm的火炮都打不穿那些家伙的装甲，能给你们装上的机炮，也就只能给它挠挠痒痒吧。”他旁边的工程兵喘着气说。

“那这玩意有屁用。我去和它对打，还不成了炮灰？”邓浩楠说完，停在一个标记前，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机甲。

“已经用上了最新型的破甲弹，如果打到机甲的薄弱地方还是会起些作用的…...这已经是极限了，还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受的住。”工程兵嘴里嘟囔着，一边用手划过平板电脑的屏幕。

“对付这样的大家伙，要灵活点。”石不时也走到了指定位置，穿着战甲的他，还是要比旁边的大汉矮了半头。

“哼，这我当然知道！”邓浩楠粗声地说，“甭套近乎，我不会忘了你那一拳之仇。”

“你打了我可不止一拳。”

“那倒也是。”大汉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盔，闷声说。

然后言博谦的声音又在场地里荡漾开来：“先进行没有副脑辅助的测试。1号试验员，请开始。”

邓浩楠大步地走进了训练场，他对面那台两层楼高的机甲上亮出红光，抬起了身体两侧的机械臂。邓浩楠开始奔跑，一边用手上的机炮倾泻着他的怒火，一边沿着Z字型迅速靠近敌人，他跳跃，左突右冲，可他对面的庞然大物好似没有感觉的只是盯着他……然后，突然地伸出了它体内的伸缩臂，准确地抓住了对手，轻松地举了起来。接着“乓”的一声巨响，邓浩楠带着那笨重的战甲，一起重重的砸在了装备间的墙上…...他没能再站起来。

看台上的人们窃窃思语，他们大概没想到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机甲连机枪都没用，就把他们给予厚望的战士打翻在地。

“看你的了，干翻它！”邓浩楠的试验结束了，在走过石不时的身旁时，他摘下头盔，不甘心地说道。

石不时点了点头，他似乎听到体内的副脑正在飞快地计算着，呼呼作响。

“2号试验员，请开始”。因为机甲根本不需要休息，立刻就轮到石不时去面对强大的对手了，他盯着对面那张丑陋的怪物，启动了他的喷射背包…...这是石不时最后记得的事，后面发生的一切他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碎片：机甲的扑了过来，火光，爆炸声，他好像掉了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身上很热，头很痛，火辣辣地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白色，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四周被乳白色的帷帘环绕，几根透明胶管插在白色床边的白色的机器里，里面红色和蓝色的液体在交替流动。他感到喉咙发干，胃液翻滚；左臂像在被烈火灼烧，后背也是；但他动不了，脑袋像是被放在冰水里，冻住了不能思考……。这时，有说话的声音从脚那边很远的地方传来，但他抬不起头。

“他不过是个平头百姓，虽然经过了几天训练，但根本不知道如何打仗，结果把试验搞砸了……”一个变了调的长音说着。

“可他干掉了一个机甲。”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我认为是装备部没考虑到人体的承受力----他们是按照安装在炮塔上，以金属疲劳点作为参数设计的机关炮……验伤报告上也明确写了，手臂的断裂是由于连续射击产生的后坐力；他背部的烧伤也是喷射器的设计问题，更说明了战甲的隔热层不够厚。这样的情况下，副脑不混乱才怪呢，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你还要追究他的责任？”

“那个机甲已经被邓浩楠击伤了，再说，那小子有过逃跑的前科，不能排除他故意破坏试验的可能性！”言博谦的声音变的尖锐起来，石不时都怀疑那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接着袁军英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飞行时计算量的突然增加对副脑也有影响，还有试验者的痛觉和情感可能也有关系……总之，目前的情况根本无法与机甲对抗，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

“啊，最主要的是要保证进度！……对了，蒋参谋关心起这块，我记得常司令没有让你加入试验组啊？”

“是呀，蒋参谋。你今天这么空，又跑到实验中心来了？”

“哦，呵呵，我是来看小石的。忍不插嘴多说了几句，老言，你别怪我啊……”。听到蒋参谋说来看自己，石不时有些感动，他试着想发出声音，也想听蒋松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袁军英的声音打消了他的念头。

“我重新设计副脑芯片的架构，对装备部那边也会提出建议，蒋参谋，你放心吧。”

可能是听出了逐客的意思，蒋松的声音立刻说到：“哦，人已经看过了。那你们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蒋松的脚步声消失，言博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袁博士，虽然首长们对这次的试验很不满意。但我对你有信心，以你的能力，给部队大规模装备副脑应该不远了吧？”

“副脑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不过我只负责科研，军事上的安排，言队长长，你得听常将军的安排。”

“博士，您太谦虚了。这都多少次了，战术策略都是按你的分析判断，我们才走到了这一步。”

“那是我通过电脑做的分析，而且也靠蒋参谋的情报数据，跟我个人没有多大关系。”

“哈哈，看您说的，虽然我不懂电脑，但也知道谁更牛。那分析的程序还不是你设计出来的！？”

“这倒是对的。电脑做的分析决策确实比人更客观，准确。虽然这点常将军总是不信。”

“是啊，是啊！毕竟我们都老了，观念陈旧……哎，要不您再设计个程序，让电脑做个战略分析，对比下敌我双方的战力，看看我们的取胜概率？至少能让我们有的放矢，有个工作方向？”

“嗯……这倒是不难。还可以顺便检验副脑的智能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不过关系到几万人的生死，这在以前还从没做过。”

“是啊，人命关天啊！不过最后决定权还是常司令，在国防部，如果只是分析一下也没什么坏处。毕竟副脑也需要积累数据，迭代算法啊。”

“哦？言队长，看来您对电脑也不是一窍不通吗？还知道算法的迭代！”

“哪里，哪里，耳濡目染，道听途说，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言博谦的笑声和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又恢复了安静。石不时对他们说的一切感到迷惑，但他的脑袋就像是生锈的铁门，无法思考：自己昏迷了多久？军队要装备副脑？普通士兵能承受得了吗……，他试着呼唤副脑，但没有反应，他想自己推论一下，但头开始痛了起来，接着他就又疲惫地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看到邓浩楠那张黑黝黝的脸。

“你终于醒了，袁博士真厉害，就说你一会儿就能醒。怎么样，躺在病床上的滋味如何？”

“你怎么来了，我现在可打不过你。”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来找你报仇的。”大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没看出来，你也是条汉子，能撂倒一个机甲！我邓浩楠就佩服汉子，以前的事就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是战友，是兄弟了！”

石不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不确定自己击倒了机甲没有，只好笑了笑。

黑脸大汗好像也没有要听他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那个言博谦，成天一套一套的，说什么战甲没有问题，都是操作员的错。我用过，跟我扯什么蛋，要不是破玩意的一堆毛病，我能那么快被打倒！现在好了，还不得听将军的话，屁颠屁颠地去改进，哼。”

“他们去改进战甲了，是要打仗了吗？”石不时想起了言博谦的话，好奇地问。

“你不知道吗？也难怪，你昏迷的这一个星期，发生了好多事。基地里都炸开锅了，新型战甲已经在设计了，完全按照袁博士的要求，她开发出了新的副脑……嘿嘿，告诉你，我也要安装副脑了。”邓浩楠神秘地微笑看着石不时，他的脸上一定挂着又惊又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