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hnsinn

眼睛有些酸，她看着自己弯曲着的手指。翘翘椅子，默默然又低下了头。这段时光，真是粗粝又柔美。无数个念头同时闪过，她抓不住它们，可又清楚地感知到它们存在。她好像在漂浮。

一杯重糖巧克力奶下肚，一口气喝完，她也觉得有点不舒服，可是，这算什么，比这更不舒服的事情有的是。再说，即使知道未来的几个小时会为此愧疚难安，也是她自己要喝的。想到减肥，她又自然地想到了夜晚漆黑玻璃窗上的自己的倒影：走近几步，看到双腿肌肉分明，后退两步，倒影模糊了，终于浮现出修长纤细的影子。怔怔间，她满意了。

她想到自己的记忆，感到茫然空洞又不可思议。她想到几个月前读到的一篇散文——《初洗如婴》，也是讲记忆的。其实她挺有感触，但并未深想，她依稀回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那天，人生第一次，她断片了。

她还是很吃惊的，毕竟这从来没有发生过，而且，她还那样年轻。

大脑是个闹哄哄的村委会，思想比言语更不用负责任，更无迹可寻。一点小事，大家往往讨论地炙热，恨不得翻转世界；可她的经验是，真要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脑中的各位又都闷声不响了，沉默的气压总会逼得她下令解散。

什么算是真的不得了的事情呢？说来有趣，内心深处她隐隐觉得所有说得清前因后果，或者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都不算。

可那次莫名其妙的断片，就算。

一时迷离了，不雅地瘫坐在椅子上，眼角不觉渗出了温热的细流。第一次断片，她严肃地考虑了平行宇宙重叠的可能性，又在室友的嘲笑中不了了之。往后的无数次细小而无伤大雅的断片，她都随意了。

她越来越感觉到时间以一种深刻的方式透过她的身体流逝了。她不是好骗的小孩，不会去和时间赛跑。看似从容生活的同时，一股深沉的不安升起。长辈们告诉她：不要紧，这是年轻的浮躁。

这是一个她可以接受的解释。

可是看着照片上最好的朋友那张美丽微笑着的脸，她好像被吸进时间里，一时间，又迷离了。

有些问题，是不会有人敢回答的。是不会有人同时拥有勇气和理智去回答的。

她拔掉指尖的肉刺，仔细查看着自己的手指。打开窗，雨后的空气那么清新。

她若有所思地站在窗前，想起自己初三时候，是如何同样若有所思地，用美工刀细细割开手臂；又有多少个片刻，有多少人，和现在的她一样，若有所思地站在窗前，向前一步，投入黑夜或白天、清新或不清新的空气里。

他们在想什么呢？

在那块生存与毁灭之间空白而虚空的国土上，行走的是毕加索的画。

明天不会更好了。明天，从不因为它是明天而更好。她默念。

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盆生长缓慢的常春藤上，一时间，窗外汽车的呼啸声又引起了她的注意。你在干什么呢？她问自己。

在排队的时候做些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