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读书种子”?一般的解释是指在文化上能承先启后的读书和做学问的人,也就是读书人。这样说当然不能算错,只失于简单了。
种子是植物的繁殖体,在其繁殖过程里,不仅仅只是将物种基因遗传和传承于植株里,而是还有一个蕃的功能。“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那“一粒”由一而万的粟便是种子。种子有一个的神奇之处令科学家们至今难以解释,那就是休眠。某些沙漠植物的种子可以休眠状态度过干旱季节,须知沙漠地带的干旱有时可持续好多年,一旦有一场可怜巴巴的降水,这些种子可以立刻被唤醒,继而发芽,开花,结果,重新回到种子状态,整个过程短暂到数日甚至一日就可完成;而千年古莲子可以重新绽出映日荷花早已不是新闻。可以说,种子是物种生命的根基,我们的食物, 服饰,药材甚至生存都有赖于它。任何文化你都可以通过其作物和种子的遗迹来探寻它的根源。
除了自然界植物种子表义外,“种子”还有佛家精神结果之内涵。佛家将唯识第八识有生一切染净诸法之功能称为“种子”,认为前七转识能熏,第八识为受熏,摄藏前七转识所保留下的种子,在生命轮回时得以繁衍。所藏本有种子,虽具遗传作用,然必须胎儿神识所含之新熏种子与父母习气相同者,方有力量。可知此“种子”指的是前世善恶之遗传,加上自己本身的因素,即爱好、生发,特别是对某些事物的特别之缘。由此可见,“读书种子”中的“种子”,更多地是体现了佛家语义中的“种子”。它是一种无形的东西,而不是颗粒或微粒状的植物种子。诚如章太炎《建立宗教论》所说:“赖耶惟以自识见分缘自识中一切种子以为相分,故其心不必见行,而其境可以常在。”
如此,“读书种子”就不仅仅是指“能读书做学问的人”,而主要是指极爱读书之精神的承接、深入,并可影响、传递于后人——这种影响力和号召力相当巨大——让文化像种子一样播撒开去,繁衍不息的一种境界。这一点从后来“读书种子”一词的使用上看,也非常清楚。如宋代任翔龙《沁园春》词中说:“那时节,果鳌头高跨,鹗首横飞。君休说是谈非。是则是干支带得来。也要他有个、读书种子,一丁不识,富贵何为。”清初钱谦益《列朝诗传》中有:“功甫殁......先辈读书种子绝矣。”清人王永彬《围炉夜话》里写道:“家纵贫寒,也须留读书种子。人虽富贵,不可忘力穑艰辛。” 再如清末民初时章太炎听说叶德辉被革命党人抓去,赶忙发电报为其求情:“湖南不可杀叶某,杀之则读书种子绝矣。”同样,当年陈独秀等人致电孙中山为刘师培求情,也是希望宥之,“延读书种子之传”。显而易见,以上用到“读书种子”时,或说“绝矣”,或说“留”“传”,均非指“读书之人”,而是特指“读书之习”。因此,这“读书种子”既是某个人,也是某些人,更是一种文化传承播撒现象。
具体到一个一个家族或家庭来讲,古语里有所谓“书香世家”,意思是一代接一代,代代相传,都出读书人。江苏无锡钱氏家族就是个极典型的例子,更早的就不说了,近现代一来,“中国导弹之父”钱学森、近代力学奠基人钱伟长和“中国原子弹之父”钱三强和国学大师钱基博(钱钟书之父)、著名教育家和历史学家钱穆、著名学者兼作家钱锺书外,钱家还出了水利专家钱正英、著名外交家钱其琛、台湾社会活动家钱复、著名金石书画家钱君陶、著名物理学家钱致榕,著名记者钱雨润等等。钱氏后裔人才辈出,遍布全球,仅当代国内外科学院院士以上的钱氏名人就有一百多位。
这就叫——读书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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