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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人》:不曾飘零久,何识远归人

《台北人》:不曾飘零久,何识远归人

作者: summyending | 来源:发表于2017-10-07 08:58 被阅读0次

       

    《台北人》:不曾飘零久,何识远归人

        清代文学家顾贞观曾在对友人的回复中写下千古绝唱《金缕曲》,里面有一句“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在看白先勇写的《台北人》时,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这句词。里面的那些交际花,军官,小商人,知识分子,佣人何曾不是飘零亦久的远归人,在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惊慌后,终于留着一丕黄土,归了虚无的空境。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看《台北人》像是看简版红楼,里面的人物似曾相识,恍恍惚惚间,台北成了金陵,拉开一块大幕,里面不管是贵人,奴仆,还是尤自活在过去的梦中人都登上了台,咿咿呀呀地唱起来,看似热闹,却远远地透着一股凄凉劲。

        这些人都是旧时代的遗老,在战争的尾声中,乘着渡船,在倒空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后,终于来到台北这个小地方,他们一边怀恋着过去的辉煌,一边做着反攻大陆的黄粱美梦,最终在这个潮湿的东南亚小岛上渐渐腐烂了。

        《台北人》就像是白先勇为他们写的悼亡词,里面有不舍,有怀恋,有惋惜,有嘲讽。

        白先勇不舍的是“夜夜啼鸣盼郞归”的落单鸳鸯。

        如《一把青》里的朱青,不顾一切嫁给了风华正茂的空军小将,新婚燕尔一过,丈夫出征前线,最后死在战场上。重新归来已是台北游艺晚会上热辣的交际花,只见她翘起下巴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唱着:

                东山啊,一把青。

                西山啊,一把青。

                郎有心来姊有心,

                郞啊,咱俩儿好成亲哪――

    然而心中早已不复少年时。

          还有《花桥荣记》里知礼识数的卢先生,攒了十五年的钱只为能将大陆的未婚妻偷渡来台湾,结果被自己的表哥给骗了,最终堕落成洗衣妇的群下客。

        犹记得照片里,桂林花桥漓江边,卢先生还穿着一身学生装,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戴着一顶学生鸭嘴帽,身旁站着一个一身水秀的罗家姑娘,两人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怀念的是“半世繁华一朝崩”的落魄“豪门”。

        如《秋思》里的华夫人,满身的精巧掩不住岁月的流痕,满园的花香也盖不住腐烂的腥臭。她站在台北府中的花园里,穿着前去赴宴的华衣锦裳,回想起在大陆时陪着未过世的丈夫接受万民的礼拜,“欢迎将军,班师回朝――”而今只剩下秋风萧瑟中花园里渐渐残败的“一捧雪”。

        还有《游园惊梦》中的钱夫人,曾经一曲《游园惊梦》动京华,一身绫罗锦缎伴君侧。而今三杯浊酒下肚,酒已醉,情已殇,唱不来《游园》,舞不动《惊梦》,空乏其身,在旁人的繁华里尤自悲怜,众人咿咿呀呀唱罢,曲终人散了,才露出自己的一身窘迫。

        真应了《游园惊梦》里的几句戏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付与断井残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悦事谁家院――

        惋惜的是“痴心错付堕红尘”的货腰娘。

        如《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金兆丽,口里念叨着上海百乐门里的红舞娘,其实不过台北夜巴黎里徐娘半老的货腰娘。她一边嘲讽着以前的姐妹淘恶嫁个个去捧块棺材板,一边抛了爱她的“落魄”小情人,傍上三四百万身家的土老板,她一边数落着怀上客人孩子的年轻舞娘,一边回忆着自己年少无知怀上富家公子的孩子,她一边风情万种地戏耍“童子鸡”,一边温柔地将那个年轻男人搂进怀里,面腮贴近了他的耳朵,轻轻地数着拍子……

        她是风月场里的精明的货腰娘,也是红尘梦里未醒的不归客。

      还有《孤恋花》里的娟娟,在台北五月花里做歌女,总是歪着头,仰起面,闭上眼睛,用细颤颤的声音唱着《孤恋花》,也不知是唱给谁听:

        月斜西月斜西,真情思君君不知

        青春欉谁人爱,变成落叶相思裁

    她像极了五宝,一脸薄命相,从小妈疯了被锁在猪栏里,十五岁被自己爸爸强奸怀孕堕胎,最后也像五宝一样,被嫖客虐待,唯一不同的是,五宝吞鸦片自杀了,而娟娟杀了嫖客柯老雄,住进了疯人院。

        都说红尘女子多薄命,也许薄的不是这女子的命,而是这红尘的情。

      讽刺的是“家国不念念外洋”的知识分子。

      如《梁父吟》中的王家骥,从美国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在治丧委员会上,别人和他商量事情一件件地驳回,连父亲塌前端药送水的续弦继世也不能忍,发讣告,竟没有列她的名字。

      一场《梁父吟》的葬礼,埋葬的是前朝故事,接替的是新兴后生,他们带着西方观念来审视东方旧礼,殊不知自以为站在文化高地,其实丢盔弃甲,摒了自己的根。

      还有《冬夜》中的余教授,曾经少年壮志,第一个爬进曹汝霖的家,鞋子挤掉了,便打着一双赤脚,满院子乱跑,一边放火。如今住在日本人留下的房子里,成了台湾女子学校的教书先生,一本《拜伦集》成了女学生们的闺房秘史。他一直心心念念想出国,然而就在出国的那天出车祸断了腿,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临终了还不忘求老友推荐外国大学的职位。

        说是讽刺,何尝不是惋惜,流落台湾,国之不国,飘零在政治的边界,夹生在文化的浮层,唯一的出口是走出去,然而走出去以后,就再也回不来。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一本《台北人》说的是一个时代浮沉的照影,讲的是时代里的人情冷暖悲欢离合。没有跌宕起伏的历史,有的是历史里的小人物。

      我们总在说造化弄人,“造化”二字指的是“命”也是“运”,人的自我拼搏是“命”,时代的浮云变迁是“运”,而人的命运在某个时刻是必然的,就如《红楼梦》中封建大家族的必然衰落,《霸王别姬》里程蝶衣的必然悲剧,《百年孤独》布恩迪亚家族的必然灭亡。

        《台北人》中同样如此,郁孤台下的清水流的是行人的眼泪,台北变迁的历史照的是流亡客的孤影。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来到这里,也刚好在这里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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