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母亲去世前,父亲是不做饭的。父亲做的是体力活,是一大家子人的顶梁柱。父亲晚上回到家里,是什么也不做的,更不用说是做饭。其实,母亲总是和父亲在一起干活的,为了保证身子弱的我和父亲的饮食,她会提前回家把饭做好。在我上中学前的记忆里是没有与父亲做饭相关的。
一个冬日的傍晚,我被突然告知母亲要去江南探亲,差不多要两三周才回。那时我正上初一,11岁。我当时对离开母亲一段时间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其实自母亲去世后我发现我是无比的依恋她。我平时走路都要挎着她的胳膊,12岁生病打针后还要她背着我回家,那时我已经和她一样高。回到家里见不到她我就会四处寻找。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记不起当时听到母亲要外出消息时以及她实际一个多月才回来的时间里,我有一丝一毫地想她。那段时间的记忆好像被刷新了一样,只剩一个简单信息:母亲不在,父亲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和父亲做的猪油蔓菁这道菜。
我当时对于从未做过饭的父亲能否照顾好我的饮食没有任何担心。第一天早饭似乎和母亲做的一样,应该是地瓜花生粥和烤馒头片,应该不难吃,因为我不记得当时有过饥饿的感觉,似乎比母亲在家时吃的还要饱。中午饭我吃的特别香,一定是发愁我胃口不好吃饭不香的母亲想象不到的,只因一道菜:猪油蔓菁片。我指定晚饭还要吃这个。这道菜的做法很简单,似乎只需要五花肉、猪油、蔓菁片、花椒、姜葱等。我在长大后试着学习克隆母亲给我做过的每一道菜的做法,却至今从未想过要学习做父亲给我做过的这一道菜。
我把父亲给我做的其他菜在第一天就筛选掉了,在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中饭和晚饭我只吃这个。我觉得特别的香,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这是圈鱼汤之外最好的味道了。直到母亲回来,我不仅没有吃厌,反而对因她回来再也吃不到父亲做的这道菜抗议了好多天。后来母亲给我做了一次,却不是一样的味道,我才慢慢死了心。只要母亲在家里,父亲是不会去做饭的。
我不能说父亲不够爱我,我那时很体贴他劳作的辛苦,总觉得有一天他愿意的时候总会做给我吃的。然而当我大学的某个寒假,母亲在外地,只有我和父亲在家的二十天里,我央求父亲给我做这道菜时,父亲也答应了,却到处也买不到蔓菁。十年没有吃过这道菜,我和父亲竟然不知道在我们那个小镇,也是没人种植这种东西多年了。
母亲去世后,我每次回家乡,父亲都会做好饭,等着我一下火车回到家就可以吃。我的感情里,母亲的味道胜过父亲的味道很多,很多。母亲留给我的味道是丰富多层的,父亲的味道却只有一种。传统的中国乡村的父亲,他们给予孩子的爱太过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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