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村庄》21

偷蔓菁

《木石村庄》21

偷 蔓 菁
现在城里的小菜品种繁多，圆白菜、黄瓜、芹菜、茄子、芋头、青萝卜等等都可以腌制成小菜，蔓菁在城里不多见，我原以为它不合城里人的口味，我倒是觉得在所有的这些小菜中，惟有蔓菁的味道特别。用来下酒也是很不错的。
每年秋天，我都要到菜市场转几回，寻找久违了的蔓菁。可每一次都让我大失所望。摊上的蔓菁有是有，一个个长得歪头斜脑。呲牙裂嘴，外表干涩，里无水分，全然没有了我儿时地里生长的那种周正圆润、光鲜脆嫩的蔓菁。难怪城里人不喜欢它。
30年前的深秋，生产队从地里往回收蔓菁，我们小孩子在小山一样的蔓菁堆上，选妃子一样挑选最周正圆润光鲜的，拿一颗放在手里搓一搓、在衣襟上擦一擦，用手掌使劲按着根部来回揉搓几下，皮就裂开了。用指甲一抠，把皮一瓣一瓣地剥开，像一朵绽开的白莲，中间露出雪白鲜嫩、水汪汪的瓤，咬一口，脆生生，甜津津，待咽下之后，又慢慢品出一丝儿微辣。真是妙不可言。和卖主说起这往事，他对此也无奈，说这都是化肥做的孽。如今的蔓菁都是这样儿的。
那时，我们这地方种不出西瓜，更没有任何水果，蔓菁萝卜就是我们唯一的水果，天晒的时候，我们竟然能够一次吃六七个拳头大小的蔓菁。最有趣的吃蔓菁是在盛夏，天热得要命，我们放牛放羊的小孩子口渴了，又不想喝河里的水，想吃几个蔓菁解解馋。就思谋着去拔谁家自留地里的蔓菁，蔓菁一般寄种在玉米或山药地里，比农业社的蔓菁长得好，我们就一人站岗放哨，瞅准了机会，像电影敌后武功队员捉鬼子一样，猛冲到地里，高大的玉米恰好遮挡了我们，我们就猫着腰迅速地左拐右绕，选那些叶子大而肥的，飞快地拔几颗，有时叶子虽大，拔起的蔓菁却较小，或者形状不怎么周正，就再按进去。吃蔓菁也是有说道的，圆润周正的就好吃，样子难看的味道也就差劲了。现在想起来，也真是有意思，植物怎么竟然也像人一样，比如美女的各个方面与丑婆娘就是大不同，无论是相貌还是肉体。
这样地拔上几颗，立刻逃离，跑到附近的山沟里，坐下乐呵呵喜滋滋地享用。吃完后把蔓菁的皮和叶子扔在草丛里或者埋在沙土里。也有不妙的时候，有时正坐着高兴地品尝着，主人仿佛从地里冒出来一样突然站在眼前，如果是男主人，也倒是无所谓的，无非嗔骂咋呼几句了事，尽管如此，我们也是很害怕的，羞红着脸，低了头，一动也不敢动，听任主人呵斥。男人走了，我们互相做个鬼脸，然后哈哈大笑，在地上翻几个跟头，继续去放羊放牛。若遇上女主人，那可就糟了，一顿臭骂不说，还要把我们手里的蔓菁夺回去，然后再告到我们家长那里，而且夸大其词地说我们糟害了她家多少多少蔓菁，还踩死了多少多少庄稼。这样我们就必然遭一顿好打。我们便对那女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下次就多偷一些，甚至故意把拔起的蔓菁不拿走，原插进去，几个小时后，蔓菁就蔫了。我们就暗暗等着甚至有点盼望女人早点发现她家蔓菁的状况，看她如何被气得脸歪嘴斜，听她那扯了嗓子的千般咒骂，她明知是我们干的，但没有当面逮住，只好指桑骂槐，我们看见那副样子，心里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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