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今日有些风,邢居实正在园中煮水烹茶,问对面的秦观道:“日前带去的月团新茶,兄可尝过了?”
秦观将眼光从庭树收转来,看了看邢居实,又看看茶汤,笑道:“昨日方饮,甚好。”忆起昨日饮茶的早晨,说:“这风较昨日大了许多。”一片黄叶,轻轻覆上了邢居实手旁展开的折扇。
秦观道:“秋扇见捐,兄却还拿了一柄新的来。”
邢居实笑道:“这不正好,请君不吝赐墨。”
月团新碾瀹花瓷,饮罢呼儿课楚词。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
秦观于扇上正书题下这首诗,邢居实一见,词句雅洁,笔墨端丽,抚掌称许,道:“总算不枉了这茶……”二人带笑而饮。
秋渐深,庭中黄叶萧萧无歇,黄庭坚来了,书房对谈,忽然瞥见了邢居实手中的扇子,大笑道:“这是哪位女郎所题?”
邢居实笑着搁下了茶盏:“兄莫嗤笑,弟岂会厚此薄彼。”边说边奉上了扇子。
黄庭坚捉了笔,小草洒落,一挥而就:
黄叶委庭观九州,小虫催女献功裘。金钱满地无人费,百斛明珠薏苡秋。
等到秦观又见此扇,读黄庭坚所题,倒吸一口凉气:“呵,逼我太甚。”
这则故事见于《王直方诗话》,《题邢敦夫扇》未见流传,相较而言,秦观此诗情趣更佳,黄庭坚或应胜在笔墨。邢居实与苏轼、秦观、黄庭坚、晁无咎等交游,秦、黄二人以诗逞才,本是玩笑之举,事实上二人十分交好。黄庭坚诗云:“东南淮海维扬州,国士无双秦少游。”秦观也推崇黄庭坚:“今交游中以文墨称者,未见其比。所谓珠玉在旁,觉我形秽也。”秦、黄二人同为苏门学士,不仅诗文,书法也可互相媲美。只因秦观书作流传不多,人多知其诗名,却不将他视作书家。
释惠洪《石门文字禅》:“跋三学士帖云:秦少游、张文潜、晁无咎,元祐间俱在馆中,与黄鲁直为四学士,而东坡方为翰林,一时文物之盛,自汉唐以来未有也。宣和四年七月,太希倒骨董箱,得此三帖,读之为流涕,呜呼!世间宁复有此等人物耶?”可见秦观和张文潜、晁无咎书法皆佳,与黄庭坚互相颉颃,不分轩轾。
秦观书法,曾得东坡赞誉,苏轼有《秦少游书》,其时秦观被贬处州,后徙至雷州,苏轼此时在海南儋州,苏轼接到秦观的诗、书,盛赞不已,称“如在齐闻韶”,对其草书,题道:“少游近日草书,便有东晋风味,作诗赠奇丽,乃知此人不可使闲,遂兼有百技矣。技进而道不进则不可,少游乃技道两进也。”
停云馆法帖·获款帖秦观书法,小楷学锺王,宽绰疏宕;真、行学颜真卿,得益于苏轼;草书有东晋风味,空灵潇洒。惜流存至今者甚少,目前可以确定的有:《墨竹帖》、《雨竹》题跋、《获款帖》、《致元礼宣德丈丈帖》、《唐鲁郡颜文忠公新庙记》和《读中兴碑》。虽留传不多,但历代文献多有记载,所记内容包括:一、记载书法内容,如《跋辩才龙井十题》《雪斋记》《赐砚记》等;二、书前人作品,如小字临《兰亭集序》、小楷临《黄庭经》;三、题画诗文,如《题卢鸿草堂图》《题韩幹二马图》《题李龙眠山庄图》等;四、丛帖著录,如《群玉堂法帖》《高邮军碑记》;五、记载藏家,《秦少游手简》《秦少游等诸贤手帖》《秦少游数帖》等记有秦观书法的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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