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喜
在读《步履不停》前半段的时候,我把咖啡煮好了。混着微苦的味道,仿佛早有注定,读这篇小说心境多少有点酸涩。可能是因为良子讲的那句“当初若这么做的话····”或是“如果换成现在的我就能做的更····”,这些感伤的追忆,因为不能重来而显得格外遗憾。
读着小说的画面中,仿佛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干净而普通的职员衬衣,点一支烟,娓娓对着银幕说话。他已不年轻,四十岁才结婚,又娶的是寡妇带着儿子。虽然没有太多不满意,总是缺了份少年般的得意,所以也显得老陈持重的不那么甘心情愿。
是枝裕和用无比细腻的笔触记录了与父母、姐姐、姐夫、侄儿,以及妻子和儿子在这一天从吃饭,到游戏,合影,扫墓的细节。还有一个人物,就是良子的哥哥。他必须存在,因为这一天全家聚会的由头便是他——在他的忌日,弟弟妹妹携全家赶来父母这里团聚。
有许多段提到哥哥,通过母亲的话,父亲不易察觉的微笑,姐姐的调笑,甚至是寿司店儿子送餐时顺带捎来的一包奠仪袋。一个死去十五年的人,房间保留着原样,母亲时不时还要进去洒扫。而活着的二儿子,房间早已成为杂物室。
正是这种强烈的对比差,让小说好看,让读者不断的去追寻和探索二儿子,也就是主人公接下来的一系列心态。他是会因为什么事而摔门离去,还是像往年一样默默承受。但他什么也没做,带来的西瓜浸在卫生间的凉水盆里,然后剥了玉米,吃了母亲炸好的天妇罗。他以一种隐忍的退避,将最后要收尾的弦渐渐拉满。读来,很是期待。
在这部小说的前半部分,哥哥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般存在。文学、数学,没有一科不好,唯一美术拿不到满分,而良子就在哥哥这唯一的弱项上面用功。父母哪里会懂得生活在别人家孩子的阴影下,如同一粒种子抛在了浓密的树荫下,而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又是自己的哥哥。大树即使被砍伐,留下粗大树桩也只会令人时不时想起,在这里啊,曾经有一棵大树。
母亲炸天妇罗时总要讲一段往事。
讲到他们曾经住在旧屋,旁边有一块玉米地。父亲偷了一些玉米回来,母亲正在炸天妇罗。有人敲门,正是玉米地的主人,捧着一包玉米送来,“今年收成好,分一些给你们。”
错愕的家人就像被当场捉住的小偷,此时,哥哥跳出来讲了一句,“早知道就不在市场买玉米回来了。”
母亲笑,哪有这么机智的孩子。父亲眼神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柔。姐姐便接着话继续回忆起哥哥“机灵的往事”。唯有他知道,那天跳出来讲话的是他,不是哥哥。但也正因为是他,他才记得格外清楚,这本该是“机灵的哥哥”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我特别喜欢这一段。
良子说,每当他想到旧家,就会想起窗户外的玉米地。
这块玉米地成为他活在哥哥阴影下的见证,它们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正像良子的心情。玉米地又被夷为废车场,是他因自己对哥哥的这些计较而感到不耻的象征。多么复杂又矛盾的心情,通过一段天妇罗的往事,细细述来,又饱含沉甸。
只是扫一眼过去,就可惜了。
先写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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