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镇主街平行的,是一条长长的后街。后街里隔老远才装一盏路灯。也许是日久未擦,也许安装的本就是劣质小功率的LED灯,总之,它们能照亮的地方,也就灯下那一片儿,越远越暗淡,等淡薄到接近黑暗时,光线又一丝丝亮起来。对,你猜对了,这是另一盏路灯光线的渐变效果。
在两盏路灯最微弱的光线相交接处,那团凝固在道边许久的黑影微微动弹一下,接着一阵连续的蠕动,“哎哟,哎哟……”仿佛如梦初醒,黑影有气无力地呻吟几声,终于拱了几拱,最后扶着一棵道边树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后街的一头儿走去。
刚踉跄几步,在他刚才摸索着爬起来的地方,亮起一团巴掌大小的蓝白光芒,接着是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他站住了,摸摸身上,又转身蹒跚着走回刚才爬起的地方,弯腰把手伸向铃声和小光团合二为一的地方。
廖晨,到家了没?女友温柔的声音,像一阵轻风吹过他浑身看不见却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伤痛,他顿时觉得没有那么痛了。
他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强壮得像每次见面时那样稳重且宏亮,我已经在家门口了,你放心好了。谢谢你,小薇,早点睡哈!
将电话装回裤子的侧前兜时,不知牵动到了那处伤口,他皱起眉头咧咧嘴,随之发出一声嗞——哈……
就在刚刚,他们一起看过电影后,把才认识不足一个月的女友送回两里外的家,自已则哼着歌一路走回来,边走边得意地想,这次我也没乱说话,小薇看样子也不讨厌我。这个要成了,可要啪啪打那些人的脸了,谁说我要打光棍,我这不是找了个条件还不错的吗?
他在心里将这条街上的年轻媳妇儿捋了一遍儿,自言自语地说,哼,小薇那模样儿可比你们的媳妇强多了,用村头那个“说话儿匠”老田的话来形容,就是人尖子呵……
随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几个黑影突然从街边的暗处冲出来,将他团团围住。光线已经够暗了,他们头上还套着黑乎乎的什么东西,看上去就像几个拳击黑手套儿杵在那儿,他心里一阵发慌,整个人呆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打”,几个人围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将他实实在在捶了一顿。他招架不住,只好抱着头蹲在地上,这更方便了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最后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头上。他顿时眼冒金星,脑子里一片恍惚,在他即将昏死的时候,有人朝他啐了一口,撂下一句,他妈的,让你嘴贱。
他努力想从这唯一的线索中找到点儿什么,但骂他嘴贱的人太多了,短短十来分钟,他就想到了好几个人,除掉一个和这男声明显不符的女人,剩下的每一个都有嫌疑——一会儿似是,一会而非。唯一可以肯定的,他们下手下脚都挺重的,虽不至要把他往死里打,但明显是要让他深深长记性的。
心有余悸的他,不敢久留,怕那些人心血来潮再拐回来揍他一顿。他一瘸一拐回到家。父母看到儿子一脸伤,又惊愕又心疼,一个劲儿问他咋了,他努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嗨,回来路上,经过三岔河边的时侯,脚一滑掉干河沟里了。不大紧,都是些皮外伤。然后就回到自己房间,对着镜子查看伤情。
大哥感觉不对劲,从药箱里翻出碘伏,跟在他屁股后头也进了屋。自小就爱看刑侦小说的大哥,三五句就挑出他说谎的破绽,无奈他只好如实相告。大哥很愤怒,当时就要报警,又怕惊着患心脏病的母亲。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第二天刚过九点,大哥就带他去警察局报警,得到回复,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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