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女分割线/文
后巷雨停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城市都像加了层磨砂滤镜,雾气伴着霾气、霾气伴着雾气,又旧又潮的模样。天色一点一点黯淡,灯光一点一点亮起,那些光线被这雾气一打磨,便不再笔直,晕成或大或小的光斑,勾不出个轮廓。即使在最精致的街区,黑色大理石和反光镜面的墙壁熨贴笔直,也只是更加凸显方向不明的南北东西。
后巷躺在它们身后,不便梳妆,也不便大声喘气,它想甩一甩雨后这一身的泥泞,却还是无处伸展手脚。
从这头到那头,后巷身长不过三百米,常常被身旁那所中学里面的跑道耻笑。身子短,皮肤还不好,一年到头坑坑洼洼,碎石子简单硬化过的路面经不起个风也经不起个雨,于是也常常被巷口两端连通的柏油大路骂它娇气。这样的后巷活像大户人家的女佣,眼前是繁华却挤不进去。
这样丑的后巷好像也非天生如此,记得小时候,人们还管它这丑叫做可爱,就像巷口家的小芬,不好看,但往来的大人们也总拉住她的小手跟她娘寒暄:“小芬这孩子可爱着呢。”那会儿小芬家的烟囱还没有爬成摩天楼这么高,暗红色开裂的砖墙当然也没有大理石这般高贵,依着墙根杂乱生长的野花野草一见风就胳肢地后巷好痒,经常在墙上画小人儿的小芬偶尔憋不住尿了,就捡一株看着干渴的小草冲它浇浇,那会儿小芬家还没变成商场,那会儿小芬还没搬去今天后巷脚跟儿上那座高层楼房。
“你怎么又在外头尿!女娃娃家,让人看见了害臊!”
那会儿小芬娘总这样吼她,也难怪,四下短阶矮墙,这家与那家隔着的不是距离,而是炊味有别的烟火、欢喜有别的情绪以及反复按捺的窥探之心。
这么多年,后巷还忆得起那些画面,但再也没品过那些味道,那些味道太简单,简单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就被覆盖掉。比如那些喝醉了酒歪歪扭扭拐进来撒尿的大叔,尿着尿着就扶住墙开始呕吐,每每此时,后巷就焦躁,怕他们弄污了大理石的裤脚,急切地盼着他们能转个身,把一切污秽都吐在自己身上,纵使那味道令人作呕,像开膛破肚的岁月的尸体,菌蠕猖生。
后巷发觉时光会死、尸体犹存是在一个俗称月黑风高的晚上。后巷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那人是小芬,她被夹在五个女生中间,低着头,其实是被按着头不得不低下,前面一人拽过她的书包,拉开拉链倒转包口,薄的厚的大的小的,书包里的东西挤在一起纵身而下,几张碎纸片虽然落在后面,但也向着地面飘飘摇摇,后面上来一人蹲下来翻捡着什么,另外三人便把小芬推在墙上,轮流朝她吐着口水,还不时戳着她的眼睛“就你这X样儿还天天冲男生抛媚眼儿呢!戳烂你算了!”
后巷宁愿时光不死、冷暖无痕是在一个湿热阴郁的早上。穿着校服的小芬沿着墙根往学校去,被后面三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追上,一个人先狠狠撞她一下,一个人又在后面拽她的头发,另一个趁她后仰便朝她胸上似锤似抓了一把,骂咧着“脏了我的手了!”又在她衣袖上抹了两下。
那之后,后巷明白了,时光只能不生不死,过去不生不死,现在不生不死,未来不生不死。脚下的地可以坚硬冷酷,地上的物可以曲直模糊,头上的天可以狭小局促,唯有一分一秒从来都是一分一秒,不生也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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