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家中的厨房,看到妻子站在那儿,穿着围裙,切菜还哼着小曲,愤怒的阴云像雷雨来临之前滚滚积聚,迅速遮蔽了他的理智。在他的脑海中一切都变得很慢,像电影慢放镜头一样,现实中,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几秒钟之内。正如同事所说,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个盛着红酒的酒杯,沙发垫被人动过,靠枕上留着两个可恶的混蛋胡搞过的褶皱。没错,昨晚上司打来电话的时候,妻子在床边也听到了,他今天不得不出差去外地,直到傍晚才能回来。是呀,一整天的时间,一整天的时间,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紧接着,像接错的电线瞬间短路暴出愤怒的火花。他走向妻子,妻子红光满面,转过身正带着满意的笑容望着手里捧着的一大碗蔬菜沙拉,她很高兴,今天又能施展一次自己的拿手好菜;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张开的嘴却发不出声音,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一声女人的尖叫伴着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声音。他抡起菜刀砍向妻子的脖子,那是头脑中卡拉扬手腕抽搐的一抖,首席小提琴随之拉出撕裂琴弦的破音,寒光一闪,妻子的头还在肩膀上,却弯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折断处像淋浴的花洒喷出猩红的液体,在他的西装上、餐桌上、墙面白瓷砖上挥洒着抽象派大师的作品。厨房里的一系陌生的动作仿佛是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而他自己是一个驻足观赏着行为艺术的第三者。妻子的双眼瞪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眼白大大超过了黑眼仁,微笑的痕迹仍未来得及散去的脸,带着这双玻璃球般的眼珠,划出一道弧线,像太阳落山般消失在桌子的地平线下。
哈利路亚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平静地接了起来,右手握着菜刀,带着妻子体温的血水顺着刀刃流下,如雨后房檐下的水滴,聚集,落下,撞击地面,四下散开。刚刚发生的事情笼罩在愤怒的浓雾中,像破碎的片段难以记清,手机中同事的声音,被内心的迷惑所笼罩,显得十分遥远。这是他和妻子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当刀锋破开妻子的皮肉接触到脖颈,骨头断掉时啪的一声不是很响,而是一声闷响,声音却刚好冲破雷雨如一只雨燕在阴云之上探出头来,然而雨燕没有看到阳光,而是带来了如黑夜苍穹一般,无底的悔恨、恐惧,和灵魂痛苦的抽搐。这声音划出了一条界线,一边是过去,一边是全部的未来,就像是折断一根粉笔发出的声音。一瞬间开启的未来,他的下半辈子,是一片死寂。他看向妻子的脸由通红渐渐变成惨白,像一片干奶酪,目光呆滞无神,菜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双膝跪地,嘴唇颤抖着,举起双手,隔着一道泪墙,摸索着伸向老婆的脸庞。
“你和老婆还好吗?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吧?”听筒中同事担心的声音传来,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是开玩笑的,今天是4月1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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