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白莞聊天,我说特别想写个故事。我写这个故事不是为了治愈这些年来自己心上的伤痛,有些东西就是想写而已,理由什么的不是多么重要。
小外甥女叫王沁,小名叫牛牛,我的朋友基本都知道她,她的照片也经常会在我空间和微博里出现。小丫头萌萌哒,每次爆她照片都会有很多女性朋友想咬她。牛牛是我大姐的女儿,不到三岁,从满月到现在一直是我爸妈带,这两年多来给家里带来了不少快乐。我记得我写的东西里第一次提到她是在她出生那天,我写了一首诗送给这个刚刚诞生的小家伙,希望她茁壮成长。小丫头到了上学的年龄要被姐姐姐夫接回温州,现在再写给她,除了讲一讲守望之外还希望她快乐。
白莞说,原本一直默默地看你写的东西,直到看到那篇《万物生长》,我觉得我得告诉你我很喜欢。
我跟感动,也很感谢白莞。回过头再看那篇《万物生长》,不是很赞。有的朋友看完私底下会问我小时候做留守儿童的故事,其实那是个不错的故事。
我今年20岁,有两个姐姐,大姐29、二姐26。任谁听都能听出来,在计划生育最紧的二十世纪末我们家能有三个孩子,都是因为想要个男孩。我爸妈在刚结婚的时候就被招工到河南了,后来有了二姐,有了我,都不能带在身边只好送回乡下由爷爷奶奶带。后来我明白我这样的孩子被叫做留守儿童。
大二第一学期的时候我在课堂演讲的时候碰到的话题叫《关爱女性》,我就着重讲了母亲。我很喜欢演讲,演讲的时候也比较喜欢走心,那次上的课正巧是警务搏击,多么刚强的女警体老师被我讲到眼圈红了半节课。
我特别深刻的记得当时演讲的内容,我讲到母亲的时候声音变得低沉,其中有一句说得我特别痛。我说,我是个留守儿童,我不管自己父母叫"爸爸妈妈",我叫不出口。
我们学校每个宿舍六个人,我五个舍友都很好,偶尔会调侃我,因为我每次给家人打电话都管父母叫"领导"。他们调侃的时候我就是笑笑,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多年了该喜欢的都习惯了,可是想叫一声爸妈还是张不开嘴。
昨天爷爷奶奶说在县城里住着没意思,再加上担心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想回乡下老家。我们就开车把他们送回去,回来路上我看看牛牛,跟我爸爸聊起来。
我说,刚刚进我爷爷的房间,还是那个老样子,又看到墙上挂着那两个袋子从来没动过,就想起我小时候在家的时候半夜被我奶奶叫起来说你爸妈回来看你了。我当时也是看着那俩袋子,心里头也难受,不知道什么滋味。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留守儿童,从小被爷爷奶奶宠着,四岁多被父母接到市里上幼儿园中班,然后大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说到四岁半以前在家没有父母陪伴的日子难不难过这个话题的时候我基本没有发言权,因为当时不怎么记事,没有任何印象。我说的守望除了在乡下守望父母,还有在大城市守望乡下。我四岁半以后跟着父母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很痛苦,每天都想着要回去找爷爷奶奶。爷爷和奶奶俩人也会分开的过段时间坐客车看看我。
《万物生长》里我写到那么多童年的快乐和思念我都记不大清,但是我忘不了爷爷带我去一个公园玩还给我买了一袋子猕猴桃,因为猕猴桃不熟吃完之后我的舌头都烂了。还有奶奶来看我走时我问她什么再来看我,她说每天在日历上画一个圈,等画够三十个就在来看我。我就每天偷偷用铅笔在日历本上画一个圈。
这两段故事上次大姨来我家聊起来的时候我又讲了一遍,我笑着讲的,大姨心软,笑着听完偷偷抹泪。
牛牛从满月到现在都由她姥姥姥爷照看,这么一走我觉得她和我当年好像,所以过个一天两天我就想起来当初那种难过的感觉,就是那种被从自认为最亲的人身边接走后对那份亲情的守望。
我给我妈说,原来小时候我在河南上学的时候,只要你们一说第二天回老家找爷爷奶奶,我那天晚上一定睡不着。
是真的,就是翻来覆去在床上想爷爷奶奶,是激动是思念是失眠。小时候我经常会一个人在半夜醒来想爷爷奶奶,想到出现幻听,他们二老经常教育我好好学习的那些话真真的在耳边想起。
我说,我以后结婚生子要么父母跟我一起生活,要么孩子不给他们带。有人带孩子固然轻松,可是孩子对父爱母爱的渴望与抚养人的变更给孩子带来的伤害太大了。
朋友问我说,小明,你恨你的父母吗?
我说,我不恨。
我姐姐和姐夫在刚有牛牛的时候给我说父爱和母爱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们说等我生儿育女以后就会明白,一定尽力给他们最好的,舍不得他们吃一丁点苦头。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条件很差,父母工资也很低。我知道每次单位发的大米我爸都带老家里,我和二姐可以吃到蒸的米饭,我大姐和爸妈在那边吃白水煮面条,到现在大姐最讨厌的食物都还是面条。我还知道我小时候喝的奶粉是雀巢的,别村子里别人家的孩子好不知道多少倍。
这些我都知道,我有什么好憎恨的。我爸经常说,儿呀,要是能有一点办法谁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丢在老家啊?
我知道到现在爸妈都觉得他们对我和二姐有所亏欠,因为在我们需要爱的时候没能给予我们。
河南和山东接壤的地方隔着一条黄河,小时候每次车走在黄河大桥的时候我都会给爸妈说,你们看,前面是我的地盘了。当时我说的时候不知道多神气,现在想想也是心酸。
说到这里,我特别希望牛牛过几天离开这里回浙江的时候能够开开心心的。或许她现在见不到姥姥姥爷会哭会闹,但我想她长大也会明白,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我们都一样爱她。
留守儿童在我看见的村子里仍旧很普遍,村子里青年们出去奔光景,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每个人的角度不同看到也不一样,有的人守望父母的爱,有的人守望回到乡下爷孙团聚,还有的人守望孩子能够常回家看看……人们的脚步不曾停止,这种守望就得继续。
王牛牛是个适应力很强的小丫头,我想她会棒棒哒。
——深蓝
201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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