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困觉猪
深冬乌桕的悲鸣今夜无眠。
耳边是小区古樟一角的蝉鸣,和暗夜里车辆驶过的声响。我起身,打开电脑,悲痛让我毫无睡意,多少我得写点什么。
徐W走了,走得那么突然,甚至在病床上还没躺够一个月。未及知天命的年纪,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从不体检的乐观盲目最终成了无可挽回的悲情,实在令人痛心。
我甚至不敢把这个“突然”告诉我父母,他们是欢喜这个“侄郎”的,嘴里也常会念叨他。我哥在浙一住院的最后日子里,徐W常去陪,有时会送些好菜去,这让老人很感激,也很温暖。
现实如此残忍,我真要说了,母亲肯定是几天几夜睡不着的。
徐W的这份情,让我也很动容。后来他回分水开“信义坊”餐馆,我是由衷地为他高兴,十分支持他创业,而且捧场得有点“离谱”,家里基本不做饭,有人甚至说,吃夜饭,我不在“信义坊”,就是去“信义坊”的路上。
“信义坊”的店名,也是我帮着取的。“信誉至上回头客,义薄云天兄弟情。”这幅广告语,做在店面上,是对他的一种勉励,也是点赞。我还跟他开玩笑,小包厢可以叫“桃园结义”“兄弟连”,大包可以是“聚义厅”,搞点“信义”文化,做大做强。他却笑了,“我没有文化的,俗人一个,人家要笑的。”
但他确实是个肯吃苦的人。自己起早去买菜,稍作休息,中午又回店里招呼客人。因为自己也喜欢点酒,常常敬这个,敬那个;敬过来,敬过去。“不敬一下不好的。”他常常这样说服朋友,宽慰自己。在杭州的那几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开店,和帮别人管店,完全是两码事。他的那些辛苦和积攒的人缘,使得店里生意一度火爆。他也大方,一高兴,还赞助了足球队服。
徐W一定是个好人,对朋友没得说。早几年,他在“桐山村”土菜馆做经理,分水朋友去杭州,他总会实话实说,“过来吃夜宵,夜饭太忙了。一楼到五楼,都要翻桌的。”他说话语速很快,生怕你不来,又特别客气的那种,“我跟卖青蟹的老板说一下,留几只过酒。”起早去买菜的时候,他会特意留点好货,等店里忙完了,做几个菜,宵夜作陪。
“现在空了,老酒咪起来,你们来了我就高兴。”他话不多,心意全在。每天真是起早摸黑,干得辛苦,陪朋友坐一坐,喝杯酒,也许是他一天到晚最开心的时候了。
而他的苦,深藏于内心,我们何曾真正了解。不知怎么的,他的饭店后来转让了,歇了一段时日,又去经营地板生意。
“现在顺了,生意蛮好。”这还是他不久前说的话。他一如既往地乐观,仍开心地喝酒,常常吃宵夜,身体可能渐渐垮了。
“我的肝不管我了。”他也曾自嘲。也许很多时候,他在酒中,矛盾了自己。惯性力量使他滑下去,这东西一年年强化,很难改变。他可能没有根本上认识到这一点,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他还是根据自由与美的法则来编织生活。
“我瘦得不像样了,不好见人了。”他在最后的微信聊天里说。我们安慰他,没料到他走得这么匆忙。
前些日子,他在微信里发了“好吃的梨头”,我女人随手点赞,说了句“想吃”,叫“同年佬”的他,居然冒着大雨送过来了,让人好生感动。他的质朴与本真一直都在,对人对事一贯如此,有心又用情。
欢喜点酒,是实话,最终伤了他的身体,完结了他尚年轻的生命。米兰·昆德拉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痛定思痛,生命没有重来,也没有回车键。酒这个东西,真不是开玩笑的,真要扣牢,适可而止。有其量,也要减半。还有每年的体检,要坚持常识,相信科学。这些意思,不少朋友都跟他表达过,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对活着的人们,也一定是一种警示。
徐W走了,我又想起了米兰·昆德拉的另一句“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你少喝点。”有多少回,当我们面对劝勉时,是多么没有防备和理性啊!自由生出的悲剧、善良造成的束缚等,都让人引起深深共鸣,生命中真正不能承受的,究竟是重还是轻呢?
我想起晚上上香时,看着他已哭成泪人的妻女,我自己的情绪也是失控的。再也没有机会向他学习“九张清”配牌了,再也没有这个“侄郎”给父母拜年了,但我和朋友们一定会想念他的。
兄弟一场,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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