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题目很自然就会想到史铁生那篇《命若琴弦》了,今天我再回忆这篇小说,把它拿起来重读,感受自然和高中时不一样了。尤其晚间读了鲁迅的几个短篇之后,还想谈谈那几根一弹就破的琴弦。
放在高中,我最多就站在明眼人的角度,觉得老瞎子和小瞎子就是一出荒诞的黑色喜剧,弹断了一千根琴弦后,发现复明的药方竟然只是一张白纸,被蒙了一辈子,可笑吧?可悲吧? 更可笑的是这个谎言还被薪尽火传地传给了小瞎子,只待有一天小瞎子变成老瞎子,再传给新的小瞎子一副弹断一千根琴弦才能知道的白纸药方,这个循环似乎是毫无意义的,生命的琴弦也不过只是老年之后的一张无用白纸。
有时候我会很惊惧,唯恐自己也被传了一张白纸,唯恐自己的生命也是一千根琴弦之后的苍白,谁知道呢,有些东西说给年轻人听只会徒增烦恼,倒不如传一个药方下来,待小伙子知天命之时再打开,才发现自己的努力是毫无意义的。
扪心自问,有几位可以说,我知道我做的事是真的那么一回事,我的希望是真实的而不是飘渺的?这样你就会明白我的忧虑是有道理的,如果临了发现自己不能像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说的,不因虚度生命而悔恨,那可就太惨了点。 生命里有几根绷住的琴弦是好的,很有必要的。
我前天夜里重读鲁迅一篇《楼上》,高中时好像还是语文选读课文,酒店里看到颓唐的吕纬甫,觉得这个人已经废了,吕纬甫希冀给阿顺带来一点快乐(也就是两朵小红花)的努力成了一场空,阿顺在应该美好绽放的青春听信流言病死了,家里看起来又没有一丁点活气,吕纬甫本人又不再坚持自己以前的信念,整篇都像北方的雪,又干又冷,吕纬甫的琴弦已经早早弹断了,所谓生活那一点美好的帘子被扯开了,看不到丁点希望,过去他的理想,那些进步的思想,向来是已经已经破灭了,他已经吟不出“恰同学少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了,简单说这日子没奔头了。
这种文学形象很多,我不禁又想到《骆驼祥子》结局的祥子,眼睛里没有一丝活气,全是狡黠贪婪,这种人精神上已经毁灭了,所以下头也没什么好写的了。 有时候我分不清书里写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哪个更残酷,说起来旧社会早就过去了,但是对于信念的危机感却时常萦绕心头。
我想谁也不愿意做一个吕纬甫,做一个堕落的祥子吧,在鲁迅等人笔下的世界,希望迟早会破灭,你是愿意早早就知道意义或者说希望不过是一张废纸呢,还是愿意做个老瞎子把虚无的希望的传下去? 好在鲁迅这么说过,“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正如地上的路,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其实我想跟老瞎子说一句,你这一辈子也不是毫无意义的,起码你在希望中渡过了大半生,这比很多人强多了,而且在你弹断琴弦的时候,你走过了高山大河,你认真地生活了,这就是意义本身,这也可说是你自己赋予原有希望之上的意义吧。 就像我本来想吃糖醋鱼,可惜做着做着做成了清蒸鱼,那么你是吃还是不吃呢?你会觉得是浪费了一条好鱼还是凑合凑合得了(也许你看不到清蒸鱼,只看到了垃圾,再退一步,也许清蒸鱼对于你真的只是垃圾),又或者你在清蒸鱼没出锅之前就知道糖醋鱼不可能了,你又会怎么看这条鱼?
你我也许有自己的一个希望,或者说有自己追求的那个意义,但我们也要承受“虚无”的风险,在还能喘气儿的不到三万天之中,我们各自其实也都赋予了一些新的意义,我这里如果给了一个关于希望风险的言之凿凿的答案,那就是在熬鸡汤了,我只想提醒我们思考一下,我们每个人需要什么样的琴弦,我们这个时代又需要什么样的信念,我们会走出怎么样的一条路来。或者我们现在已经拥有那个希望了,但是这几根琴弦能弹到何时,有谁知道呢。
创建于 2017-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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