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我小时候,种地不是像现在这样,全靠化肥打粮。而是靠农家肥。所以老年人出门,常常身上背个粪筐子,走路的时候顺便捡点粪,好下地。那时候大人们也让孩子捡粪,一大早就把孩子哄起来,挎上粪筐去捡粪。看谁起得早,因为起晚了,猫狗猪拉的粪,就让别人捡去了。
1972年我回乡务农,庄稼三铲三趟之后,进入相对农闲阶段,东北人管这段时间叫“挂锄”。挂锄期间,主要的农事活动就是积肥。几乎个个生产队都有一个积肥的大坑,集满雨水,然后把牲畜粪便放到坑里做粪引子,再往里面垫些黑土,经过一夏一秋的发酵 ,就是肥料。
那时候,我们生产队为了多攒点粪,提高粪肥的质量。每天派四个人,一辆马车,到四平捡粪。回来按照捡粪的数量记工分。为什么去城里捡粪呢?因为那个年代,城里的那些需要交通工具的单位,大多数也都是使用马车运输。像四平这样的城市,除了中央纬路之外,其他马路都经常有马车行驶。城里搞运输的车,农村进城的车,比比皆是。所以路上马粪多,而城里人不捡粪,农村人很少进城捡粪,我们生产队就看准了这个空子,就天天派人去四平捡粪。
进城捡粪不是每个社员都去,生产队干部不去,担任会计、保管等职务有角色的人不去,年龄特别大的不去,妇女不去。这几条我都不占,所以我是必去人员之一。看看就要到我去四平捡粪的班次了,我开始发愁。因为我当时才17岁,很少去四平,偶尔去也是车站、百货公司一走一过,也不知道那条路上走马车多。到哪里能捡到粪,根本不知道。
和我一个班次的有王家两个亲兄弟,还有一个是城里的下放户。王家兄弟看我身小力单不出头捡不到几斤粪,城里的下放户不愿意捡粪。他们兄弟俩拿了一块板子,把车厢从二分之一处隔了起来,人家怕我们俩捡粪少,影响他们挣公分。下放户一看,也拿了一块板。把剩下的二分之一又隔了个二分之一。并且说:“我也单干,我到四平捡不捡粪还不一定呢,别影响你。”这样我被逼的只能单干了。
就这样,我很没面子,也很生气。往日里,别的班都是四个人合伙,捡多少粪,回来平均分配。看来今天我是要丢人现眼了。午夜一点,我们坐上本族大哥赶得马车,出发了。
太阳出来,我们就到了四平。马车停在二马路,我们挑着担子捡粪,满一担都得送回这里装上车。我肩挑着担子,手拿着粪叉子,毫无目标的走着。没来捡粪之前,听有经验的人说,去往火车站站台附近的马路粪多。因为货物处每天都要出运大量的货物,车马多,粪就多。也不知道走到哪条街,哪条马路,就这样毫无目的,毫无信心的走着。就听见后边有人喊:小伙!小伙!我也没回头,满街那么多小伙,谁能喊我。可是后面还在喊:小伙。我回头一看,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身上扎着围裙,在向我招手。我茫然不解的走过去,老人家问我:你不是捡粪吗?我那单位有个马圈,马粪还没有起呢。你要是能起,粪就归你了。天上掉馅饼,我顿时豁然开朗。眼前一片光明。跟着老者进院一看,很大一个马圈,估计得养四五十头牲口。我真是喜出望外,但是一合计,我若一挑一挑把粪送回二马路,又怕别人把马圈的粪起走。我想到赶车的是我的族兄,我让他把车赶过来,他一定答应。于是我跟老人说:我去找车,你千万不要答应给了别人。
我把本族大哥连人带车,一起领到装粪的地点。三下五除二,我们哥俩就装完了。把车赶回二马路,前后也就一个多小时。我的那个四分之一的隔,都装不下了。最后把马槽子,料口袋都用上了。往下,我就是看他们,尤其是王家兄弟怎么追赶我了。我有些得意,也暗自庆幸。中午请大哥吃了饭。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雀。天无绝人之路。这些话今天全在我身上应验了。可苦了王家兄弟,本来怕我拖他们的后腿,没想到吉人自有天相,让瘸子跑到了前面。工分挣不过我是小事,丢的面子不找回来事关重大。他们哥俩红了眼似的大有不追上我誓不罢休之势。太阳落了,他们还不想回家。我和大哥只有耐心等待,一直到马路上已经没有马车了。才打道回府。那一天,我挣了64分。相当于六个半劳动日的工分。
自此,我更加信心: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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