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诗歌不期而遇

好的诗歌像爱人一样，要在对的时间遇上，才会令人心动不已。

大多数人的诗歌启蒙都来自于小学到中学的语文课本，那些优美的五言绝句、七言律诗、还有或婉约或豪放的诗词，从朗朗上口到意境悠远，千年传颂下来，中国古典诗歌的魅力熏陶着一代又一代人。

然而上学时学的东西一旦贴上考试的标签，就变得功利起来，大家更多的是为了拿高分而背诗，常常错过了对诗歌本身的美好体验，再加上当时年少，阅历浅薄，对诗歌的理解有局限性，往往不能深入地解析和鉴赏。就像在错的时间爱上的人，充满了遗憾。

01
记得学《琵琶行》时，老师要求背诵并默写，616个字，整篇背下来，大家苦不堪言，多年过去了，除了其中老师反复强调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和那句常被如厕时戏谑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外，其他都不太记得了。

直到有一天，无意中听到广播里的一首《琵琶行》,一个低沉的男声，略带沙哑地读到：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当时突然泪水涌出，少年时读诗一直无法理解“江州司马青衫湿”，觉得作者有点矫情，而如今自己历经世事变迁和生活磨难后，才深深体会了那种放逐天涯，千古苦闷的感觉。

02
同样是白居易的《长恨歌》，我那时的课本里没有学到，只是在历史课上讲到安史之乱时偶有提及，也没太在意。2003年4月1日张国荣去世，举世震惊，网上一片哀悼，突然在一副挽联中看到一句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是张国荣的同性爱人唐鹤德先生提写的挽联，借用的就是《长恨歌》的最后一句诗，诗中那份缠绵悱恻，宛转凄美的爱情，历经千百年的岁月风霜，依然打动人心。张国荣的离去，对唐先生来说是爱别离，是人生八苦之一，逝者长已矣，生者悲戚戚。

03
读金庸小说时，总能遇到一些惊艳的古诗词，在感叹作者深厚的古典文化底蕴时，也不禁被诗歌吸引，在读小说中与诗歌邂逅，总会有种意外的惊喜。还记得瑛姑和周伯通的爱情信物吗？那是一条提有诗句的锦帕，上面诗云：“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一直觉得老顽童周伯通就是个不懂感情的熊孩子，一直觉得瑛姑一生深情错付，但是，爱情来时，谁又能抵抗得了呢？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美好的诗歌传承下来？

04
除了古诗词，现代诗歌也会在你不经意时出现，令内心掀起一丝涟漪。我上大学的年代，正是台湾文学风靡大陆之时，年轻的女孩子看琼瑶的小说，读三毛的散文，背席慕容的诗。当时这三位作者的书成为一时的畅销书。记得也买过席慕容的诗集，并试图背诵整本，但再美的诗，如果集中在一本书里出现，往往会产生审美疲劳吧，只记住了其中最具亮点的几句。

后来，无意中读到一篇报告文学，当讲述到一位台湾少校军官的凄美爱情故事时，开头用了一句诗：“若你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这是席慕容的《白鸟之死》中的一句，单独看诗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如何感动，但是放在特定的故事情节里，会瞬间泪奔。

05
中国古代婚礼中有催妆诗，也曾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流传下来。

现代婚礼中我倒是遇到过类似的故事，那是二十多年前参加的一场婚礼，是邻家一位姐姐出嫁，那时婚礼没有现在这么讲究排场，但迎亲环节却异常热闹。往往新郞不能轻易入得门来，必定要经过几道为难程序后才能抱得美人归。当时最后一道难题是姐姐出的，她说了一句诗：“我喜欢默默地被你注视默默地注视你”，请新郎对出下句，旁观的人都有点傻眼，觉得好难对出工整的下句，新郎姐夫却没有一丝犹豫地说出下句：“我渴望深深地被你爱着深深地爱着你”。

之后我才知道那是当时比较著名的一位女诗人的名句，姐姐姐夫二人都是文艺青年，彼此常用诗歌传情。在那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诗歌是爱情的必杀神器。

06
很多人认识诗人海子，是因为那首温暖人心的“面朝大海，春暧花开”，但是有一天，我偶尔看到海子的诗句：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
海子是个悲情而明净的诗人，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去了远方，远方到底有多远？

生命里总能遇到一些让你无法平静的诗歌，或悲或喜，正是因为这份不期而遇，让你对生命中的一切美好无比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