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前的一天,荒凉的戈壁滩上有一群人坐在骆驼上风尘仆仆地在赶路,你若问他从哪儿来往哪儿去,他必定睁大那圆溜溜的眼睛,说,你闻闻看,那空气中顺着热气飘散出来的,是来自西域的甘松、苏合。
顺着丝绸之路往前走,看,那尽头就是长安。那人说完蒙上遮挡风尘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里好像还泛着光泽,如这空气中飘散的味道。
历史洗去铅华,看大国之崛起衰落,熟读历史的人翻开枕边的典籍,大多也不免为之惊愕。被称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常年向外征伐,其中的掠夺品便有香料。当肉桂的味道从船舱中溢出来,迟暮的船长站在船头,从西欧一路出发,顺风航行半个地球,装满东方的香料然后回程,仅为满足荷兰皇室贵族的需求,那王座上的女子略一蹙眉,不知多少航船便又在奔波了。
先秦的男男女女,将自然赋予的花草采撷来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晒干了制成香囊送给心仪之人。《诗经·溱洧》里就有写道:“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此“勺药”是又名“江蓠”的一种香草,江蓠将离,心意相属之人在离别时互赠此草,抒发离别情怀。
我们从《离骚》中嗅到香草的芬芳,可见楚人重视对香花香草的采集,将它们作为德操的代名词,屈原“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随意撷取十三字便出现了三种香草:江离、辟芷、秋兰。纫秋兰以为佩,将秋兰串缀起来,制成香包佩戴在身上。各国对美人的宠爱各有千秋,在《九歌·湘夫人》一篇中,湘君就用各式各样的香木、香草盖起一座华堂,等待湘夫人的到来,这华堂的墙壁,竟是由花椒子和泥涂抹而成。到了汉代,未央宫有一座著名的宫殿,名“椒房殿”,是皇后的住所。红泥椒殿缀珠珰,帐蹙金龙窣地长。这宠爱,大可媲美“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南朝的亡国皇帝自是更甚一筹,对于美人张丽华无所不用其极,建起了临春、结绮、望仙三座香阁,材质大多为沉香木与檀香木等名贵香材,据说微风拂来,这香味久久不散。“南朝陈后主至德二年,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阁高数丈,并数十间,窗牖﹑壁带之类皆以沉檀香木为之,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其服玩之属,瑰奇珍丽,穷极奢华,近古所未有。
后主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仙阁,并复道交相往来。”不免让人想起《玉树后庭花》这靡靡之音,引得数百年后杜牧的再次感怀:“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过去的大户小姐似乎一天都离不开香草,晨起梳妆,这美人的一头青丝,需得用上“桂花油”,将桂花采集煮至半开,再与清麻油搅拌,合一后封在陶瓷罐子里,放锅里用大火煮上一会。再取出放干燥处十余天,挑开桂花,便可得成品。
无论是王公贵族的享用,还是文人士大夫的雅用,香自上古,飘由千年,如今仍是不可替代之精神存在。遥想驼铃声声,香烟袅袅,泱泱中华之文化瑰宝,有岂止于复兴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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