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知多少

我走过这条街道，走过这座城市，走过这段人间岁月。回头，恍如隔世，恍然如梦。

小道转弯，是一个狭长的巷子。一眼望去，黑色的路面给人一种压迫感。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抵触这条道路。但是导航提示我:它属于必经道路，我只能走进去，别无他选。

走上黑色路面，雨天的湿淋淋挤在这一片狭长里，仿佛发散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我皱眉，打量着街道路面的每一幅招牌，每一个店面，每一种人生。我很惊讶他们怎么可以在这样拥挤不堪的破落地方生存下来。先别说琴棋书画诗酒花，就连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似乎是问题。

同样都是人，人跟人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别。阶级性是否永久存在？《美丽新世界》跟《1984》里的预言，哪个才是世界将来的面貌？两相比较，其实还是《美丽新世界》更令我觉得毛骨悚然。初读《动物农场》、《1984》，只觉得奥威尔笔下的世界令人压抑。可我手不释卷，不忍放下书本。它们开诚布公地跟我道出世间一部分真相。从来没人说过的那些真实，就那样率真地摆在我的面前，任我浏览。后来再读《巨流河》，它徐徐缓缓流淌，轻声细语间抖落历史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告诉我一个不再单纯平面的社会。直到《美丽新世界》，我的思想彻底被颠覆了。野人最终被新世界的人们“杀死”了。而我，随着他的经历重新审视我们这个世界……关上书本，我不敢再读同类型的《我们》及其他。也许我的脑容量似乎有限，无法吸收接纳更多的相关知识；也许我只想借助书本逃离时间真相，可它们只让我更加入世；也许我本身就是走向美丽新世界的人群之一，正在服用“苏摩”——抖音等……

走，走，走。思，思，思。忽然，一幅写着“粥杰伦”三个大字的招牌吸引住了我的目光。店铺里面是一团昏暗。灰黑色的地面，简陋的桌椅，摇摆的沾有灰尘的风扇，大腹便便的店主。一切，就那么猝不及防赤裸裸地钻入我的眼帘。它们告诉我，这就是人世间的柴米油盐和真相。我心目中的“周杰伦”，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聚光灯之下，人间所有美好的词语尽可以用来形容他。而面前的“粥杰伦”，令我不忍直视。

有人说我不食人间烟火味。此时此刻，走在这一处街道的我，算是很接地气了。

继续行走，雨点儿飘飘落落，泥泞在心底蔓延。为什么这条街道感觉似曾相识？它的拥挤，它的肮脏，它的嘈杂，它带给人的压抑感……它的一切，好像在哪里见过。

迎面而来一位身段苗条的女子。她的裙子很短。瘦长的大腿肤色在黑色的地面映衬之下，显得很白。我想，只要是一个男人，准会盯住那个部位。她没打伞。近了。她的脸被粉霜敷得很白，但不匀称，不和谐。她已经上了年岁，粉霜遮不住她眉眼里的滥俗露骨。她整个人弥漫着食物腐烂后的味道。奇怪的是，她跟这条街道似乎融为一体。她身上有某种跟街道一样的共性，和着蒙蒙细雨，交融在一起，成为我记忆里永恒的画面。

是什么共性呢？也许是青春不再时不我待的沧桑。令人感觉“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蚤子。”如此荒凉，如此落寞。

我匆匆经过她身旁，把目光收回。我只想再快一点儿走过。走过。

我走过黑色路面，走过落魄老街，走过“粥杰伦”，走过滥俗女子，走过这条街，走过这座城市，走过这段人间岁月。一回头，蒙蒙细雨不再，恍然如梦，恍如隔世。耳畔蓦地传来苏打绿悠长的歌声:

我唱 我写 我藏 我找          这绵延的故事还未了        我爱 我恨 我哭 我笑        人生一场大梦  叶落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