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年货

现在过年很简单，不用像前些年刚富裕那会囤一盆大肉，蒸几屉包子，再烙几十斤烙面，鸡鸭鱼牛塞满冰箱！因为平时就跟过年一样，啥都不缺，而且随时都能买到需要的东西。所以刻意准备的东西几乎没有几样，然而有一样东西是我必买的，也是我从父亲那里传承下来的必不可少的年货。

小时候的年也很简单，那种简单是因为贫穷和节俭才不得不有的。但父亲的年货就算再怎么贫穷都是不能节俭的。也正是因为父亲那年年都有的年货才给我小时候的年平添了许多欣喜和欢乐！

那时候，每到腊月二十七八，父亲骑上擦得曾亮的自行车去赶集，回来后车子给院中间一撑，脸上洋溢着喜悦，边取下他的年货边叫我或者弟弟去找会写毛笔字的三叔，我不用问原因，因为我知道父亲买回了写春联的红纸，但我偶尔会撇一眼父亲的年货，也许是想看到自己期盼的洋糖或者花生之类的别人家孩子有的年货，但往往是失望的，看到的永远是父亲那几十年都不变的年货：一大张红纸，一串鞭炮，三五个比蜡烛还要粗的大炮，薄薄的一条大肉，估计也就一斤左右，外加两根风菜（腌莴笋）

等我们叫来三叔，父亲已在院中间最亮堂的地方摆好桌子，桌子上放着已经裁好的红纸，三叔把端着的笔墨放好，递给父亲一个小册子，说：“我用笔画出来的基本都是寓意好的对联，你看看你喜欢哪幅，我就给你写哪幅”父亲接过对联册，认真地看起来。很快他会选定一个他最喜欢的对联，然后让三叔写。父亲的对联年年都不一样，我记忆深刻的几幅有“新春福旺鸿运开，佳节吉祥如意来；.春回大地风光好，福满人间喜事多；迎春迎喜迎富贵，接财接福接平安。等等，都是吉祥祝福的对联，每年对联不一样的秘密是我偶然一次看到父亲的记事本才悟到的、本子上除了记录家里的大事外，还有许多对联，仔细想想，似乎都熟悉，我记忆里清晰的贴在家门口的春联都赫然在列。

三叔挥笔写就后，父亲把对联摆开在桌面上凉着，然后弄一点面、滴几滴水拌成面糊，吼我们把春联扶正在大门的两边，他仔仔细细地一一粘好，然后站在门前凝视半天，似看他帖好了没有，又似在憧憬着春联上的情景！

完了，他把裁剩的大小不一的红纸，认认真真地剪成喜字，或者蝴蝶，然后家里每个窗户玻璃上都被贴上对称的两个喜字或者欲扑出房间的红蝴蝶。从门口望进四合院，从头到尾的红色跳跃着，诉说着新年的喜庆和欢乐！

再说那薄薄的一片肉和风菜经过母亲的澜炒便成了美味的“肉酱杂”。但母亲不会刻意地端出来让我们或者客人吃，而是一直放在一个阴凉的地方，偶尔会夹一个“酱杂”馍让我们打打牙祭，一碗“酱杂”常常会吃过正月十五。每逢过年，母亲会经常说“小初一，大十五”一碗“肉酱杂”也许在母亲的心底象征着小年、大年我们都有肉吃，象征着我们的生活是富裕的，幸福的！其实那每年一碗的“肉酱杂”也是我的期盼和希望，并且成了小时候过年的最美好最深刻的记忆！

奥，对了，还有父亲最为重视的炮。大年三十下午当噼里啪啦的炮声开始在村庄响起的时候，父亲也拿出他早已准备好的鞭炮挂在大门上，吆喝我们站远点，然后用洋火点燃，清脆的鞭炮声过后，红色的，白色的炮花洒落一地，像春风过后落英缤纷的桃花杏花一样完成了报春的使命。父亲不让母亲扫炮花，据说谁家的炮花越多，生活越兴旺。就这样出出进进都踩在炮花上，淅淅索索地响声诉说着喜悦，渲染着兴旺！直到初二早上那些预示着春的炮花才会被扫干净。

比蜡烛还粗的大炮是用来在后院放的，据说这叫镇宅炮，父亲用钳子夹着一个大炮，一手拿着燃烧的香点燃炮捻子，然后迅速伸直胳膊，向侧上方举起，“恸”的一声炸开，炮花落英缤纷，纷纷扬扬，飘洒一地，也会洒满父亲的肩膀和头发，并且会一连放三个。父亲说三声响就把不管是天上的，地上的还是空中飘着的鬼鬼怪怪，牛鬼蛇神全都给震跑了，来年就会一切顺利，风调雨顺！

现在时代在变，许多习俗和习惯也在变，但父亲的贴春联习惯却不知不觉被我传承下来，每逢过年，我都会到街上写春联的人哪里让那人给我写上一副自己喜爱的春联，赶在三十下午贴好在大门上，我也会跟父亲一样，凝视半天，憧憬美好的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