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替我找到一个叫Lily的香港女人

作者: 雪芳斋 | 来源:发表于2018-03-04 18:48 被阅读1526次

    “当刚强壮胆,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慌,因为你无论往哪里去,耶和华与你同在”。

    这句话我想送给Lily,这也是她送给我的台历里记录的。

    Lily,对我来说代表着香港力量。


    迦南美地,一个在太子附近的教会组织,每年新开学都会召集开设免费粤语学习班,每周日上午在香港三所高校上课。因为是免费,所以课程少,但你也可以之后参与老师们的野外活动,多多交流。迦南美地的老师都是善良的,他们信仰基督教,更信仰苦难和友爱。Lily正在他们其中。

    年前,迦南美地的另外两个老师因要参加学生婚礼的缘故,来至广州,特意留了四个小时陪我,我原以为Lily也会一同来,但他们说Lily家里出了点事,来不了了,她让我们给你捎来礼物。我收到了一封信和一本台历,没有包装纸袋,透过最普通的塑料袋,信上写着:

    “祝你圣诞快乐,希望你新的一年充满生机与恩典满满”

    记得16年秋天,我刚来香港没两个月手就被烫伤到脱皮,很严重很疼也很想家,半个月后,在教会的一次活动上,Lily见到我涂满药膏的左手下部,突然整张脸的五官挤在一起,语调升高,用有些蹩脚的国语说道:

    “你这是怎么搞得,孩子,疼不疼,下次要注意,你妈妈看到心里会很难受的,你这样子我看着都心疼啊。下次我给你带些药来你涂上”

    “有没有去诊所开药?”

    说着说着,她给我说起狮子油用着好,去诊所开点药也行,或者你能去香港的医院吗?你的香港身份证方便挂号吗?我们从地铁站并排出来,走到餐厅师生们坐下,她没有停歇的关切才被我无数个“好好好”“有有有”堵住。

    还记得那次教会组织同学们中秋节煮火锅,来了很多同学,喧闹中我看见角落里安静地坐着一位老人,八十岁左右、体型偏胖、卷卷的头发、一直没说话。在我们热火朝天的边吃边聊的时,Lily不断地端着食物往老人手里的碗送,有时喂进老人嘴里。后来,一旁的老师告诉我,这是Lily的母亲,有阿尔兹海默症,每次教会有活动她都会推着她来,经常顾不上自己吃饭,让母亲吃好。有时候,周五晚上团契(源自《圣经》中的“相交”一词,意为相互交往和建立关系)我们十点钟散伙回宿舍,而Lily总是提前到教会,洗菜、煮饭、煎鲱鱼,大家七点多陆续到了,和每个同学絮叨了两句,半个小时后悄悄和我打声招呼,便回家去了。

    教会的老师低声在我耳边说,她母亲还没吃饭。

    他们还说,Lily没有结婚,四十多岁的女人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带着母亲合租在太子附近一个三十多平米的房子里;他们说,你看到Lily永远都是笑着的。

    直到去年底,那个常被孩子带着享受热闹的老人去世了。我想,Lily应该伏在老人的轮椅手柄上哭了很久、很久……但我也相信她的忧伤会恢复得比常人快些。

    从前,我们一起爬山、踏海、一同穿梭在香港卑微的街头,她就算没有说话脸上也像贴着弯弯的嘴角。她的穿着一如在她那个阶层香港女人,舒适的运动拉链外套,不容易穿烂的牛仔裤和一双可以走很远的运动鞋,搭配她微胖的身材、披肩发,从不着妆容,就已很美好。

    有时候我觉得她的乐观和热情与香港这个三明治似的城市格格不入。在香港,你不能用“走”或者“行”,只能用“闯”,因为人们迈开步子的速度已经快到看不到前面那个人的神情,生存把很多人拽到钱生钱的混沌里,然后,脸上消失了生气。

    如果你问我“你觉得香港人排外吗?”,我会毫不犹豫地回到你“没有啊”。

    如果下次你在香港遇到一个叫Lily的女人,请替我谢谢她,谢谢她的生机和美丽。

    (文中部分内容可能与现实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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