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要在下一站下车换零钱，而司机竟平静地回了一句：“唔紧要，下次补返就哒啦。”(不要紧，下次补上就好了)
上周日晚上，因为把八达通从钱包里单独拿出来下楼买牛奶，回来后忘记把八达通收好，结果周一早上刚上巴士掏出钱包，发现卡没带，包里也不够零钱付9.3元的车费。那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要在下一站下车换零钱，而司机竟平静地回了一句：“唔紧要，下次补返就哒啦。”(不要紧，下次补上就好了)。
在微博上发过这个小插曲，这是一件小得不值一提的事情，却让我至今心怀感激。当时向司机说了声“唔该晒”（谢谢）之后，就上了车。把换零钱和记得晚上回家时坐同一号车且记得补上车费这件事加入了提醒清单。当晚，在故意错过了5部同样可以回家的其他巴士的车后，搭上了早晨坐的同一路线的巴士。在把早上欠的钱连同当晚的车费共18.6元丢到钱箱后，心中释然。
忘带八达通和没有零钱有时是真实的偶发情况，但也有可能是某些贪小便宜的人的借口。如果我是司机，我可以选择拒绝让乘客登车，可以选择大声责骂，并让对方在下一站下车；也可以选择如我遇到的那位香港司机一样给予信任，只是告知你下次乘车时补上就好。选择信任是有风险的。因为没有任何通知和缴费单据，如果乘客不自觉，或是忘记了这件事，没有人会跟乘客计较，也没有人会跟司机计较，乘客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以当运气好，得到了一次免费乘车的机会。香港的公共交通收费都不便宜，即使事后不把钱补上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说巴士公司赚了我那么多钱，少赚这一次也没有什么。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被信任感很难在内地得到满足，所以当在香港遇到这么小小的一件事时，我选择了不辜负司机的信任。也许也因为香港这种偏向选择信任的制度，让人产生了回报之心。
不止是搭车这点小事，还有包括社会制度上的某些流程，虽然是叫你花钱，却叫你花得心甘情愿。
比如在香港纳税。以前在国内一直没搞明白税和我们每天的生活，和整个的社会机制有什么关系，只知道城里有几座建的挺高的楼，一座是在我省的国家税务局，一座是在我省的地方税务局，一座是在我市的国家税务局，一座是在我市的地方税务局。至于那些楼为什么要建那么高，里面都有谁，那些人是干嘛的，神秘，不知道。
到了香港，通过各种媒体渠道，看到了很多纳税人的声音，他们在声讨某些政策的时候总是会搬出纳税人的姿态，“我们是纳税人，我们交钱给你，不是让你拿钱去住总统套房的，不是让你拿钱去招待客人的...”，诸如此类。然后我猜明白，原来政府的钱来自纳税人的口袋，我们每个人靠自己的能力去工作，去生产，去创造财富。大家把各自财富中的一小部分集合起来，顾一个“大管家”，帮我们去料理公共关系中的各种事物，让我们能够更好地生活，从而更好地产生生产力，进而获取财富，提高大家的生活质量。而这个“大管家”，就是政府机构。在香港，税款的用处和公共开销的使用是你在每一天的生活里看得见的。比如在香港，所有的道路行人和车是不能混行的，能走人的地方必然有行人道。即使是工地施工，也必须要规划出一条安全的行人道并标注好只是牌。
香港有专门的公司负责用高压水枪清洗全港的人行道，这要花不少钱吧。所有的人性天桥都一定有遮阳又挡雨的顶棚，这要花钱吧。人行天桥都必须配套有可供拖大件行李和行动不便人士乘坐的电梯，这样的配套要花钱。有电动扶梯电梯的地方常年要开着能用，这又要一笔电费吧。
当然，事情没有完美，政府的某些新的建设规划还是会收到大量反对的声音，但同时也有支持的。因为是花纳税人的钱，有时一花就是一大笔，且可能造成难以回退的改变，比如修建一条新的地铁路线，政府就要进行数年的市民意见咨询。这样的咨询不是在电视上播一条政府有在做咨询的新闻或是在报纸上写一条他们请了几十个人去投票这样的新闻就算是咨询了。在这里，你的居住区的附近，有区议员的办公场所，他们会在超市附近，路口拐角等处粘贴市民关心的比如地铁线规划可能造成的影响，采砂船给生活环境造成破坏等的消息。如果你还有其他意见，可以去找区议员说。我不时在回家路上就会碰到区议员，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就是在选举的时候照片会登上横幅宣传布而已。区议员的办公地点是租的一个商铺，即使区议员不在，上班时间也会有一个文员在里面办公，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意见，都可以找他们谈。因为商铺用的是玻璃门，所以有时经过时还可以看到几十个街坊坐在里面开会。
区议员是怎么来的呢？区议员是要有足够人数的提名，然后又他想竞选的区的居民投票选出来的。竞选期间，区议员经常会亲自站上人流密集的接头，举着扩音器跟大家介绍他能为这个区带来什么，他关心什么。住处附近的区议员在上次的竞选中连任了，连我认识的街坊都说，他逢年过节会给老人家发粽子或是小礼品，组织老人们出去旅游等等，老人们开心了，自然投票给他。
这是一个正常的游戏规则，信任，往往能用最低的成本实现最高效率的办事。而被信任的人，如果也能够自觉地参与到这个规则中。从长远看，双方都可以得到最大化的利益。
只是在金钱白热化的今天，在穷苦了太久的中国，可能，我们需要时间，去让那个正常的游戏规则，能够运行地起来。
初中政治书里有纳税人的篇章，但印象中当时被强调的知识是“纳税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偷税、漏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那么，纳税人的权利呢？怎么查账呢？
其实内地应该也有不少诸如前面提到的给予你信任的司机。然而再上一周的周末，在深圳的金稻园砂锅粥店，一个服务员却为了一包纸巾的钱，选择了不信任顾客，留下的是一张年轻小姑娘的臭脸，和一股脑纳闷的食客。话说金稻园砂锅粥的某家分店在晚间时段主动为客人摆上了4碟冷盘，客人还以为跟那功夫茶一样是免费的前菜。没想到到买单的时候，金稻园竟算了那四小碟冷盘一碟6元的价钱，另外，还算上了已经摆好在餐桌上的一包餐巾纸的价钱。客人吃完亲自去前台买单，看到那未被告知会收费的冷盘时已没去多计较，看到收银小票上纸巾也被算了1元钱后，离去时就把桌上的那包纸巾也带走了。这时候一个年轻的服务员突然嚷嚷起来说那包纸巾还没算钱，但客人说明明看到单子上算了钱。那个看起来20岁左右的服务员于是又去问收银台，然后再回来确认说：是没算钱，算了吧，就当送给你们了。这时候，她的脸已经老臭老长的了，仿佛一包纸巾的钱会让她损失一个月工资似的。
且不论店家没有提前告知纸巾与小菜要收费就把东西都摆在了桌上。而且那纸巾是店家定做的带有品牌和分店地址的纸巾包，这种至今包本是广告的一种形式，发放出去可以帮助店铺口碑的推广。谁知这店家不仅不白送，反倒要加收费用，真是悖了品牌营销的逻辑。香港的大部分普通食肆也不会提供免费的纸巾，但他们不会把收费的纸巾就这么直接摆在你桌面上任你使用，如果你需要纸巾，店家会告诉你纸巾要收2元钱，你可以选择付费购买或是放弃购买。光顾过两家不同的金稻园砂锅粥，第一家每有一上来就摆小菜，也没有在桌上摆放纸巾，这还挺正常。但是那一次另一桌的食客就提早预订粥底后粥还是迟迟未上而与服务员发生冲突，服务员并不是道歉，而是据理力争。所以两次吃金稻园的感受，粥熬得还不错，就是服务没有一次好的。我觉得他们的员工培训一定没做好，而且员工们动不动就拉脸，或是跟客人就一些不必要的小事计较。这不是聪明的服务，也不是有效的管理。去喝一锅好粥的同时，却也要冒着吃饱一肚子气的风险。为什么那些最基层的服务员会选择计较，会选择不信任？大概是他们也被各种不信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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