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谋杀

当造物主拉下天空和白云的帆布，漫长的黑夜就开始了。

而在这片黑夜里，所有的人类都会撕下所谓的假面。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我从远空落到地面。就像一滴哀戚的泪。在我落到地面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清越的问候。

“你好。”

我抬头看，发现那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碧绿小草。我并没有答话因为我害怕将自己的无知暴露无遗。我想在让这场对话在开始前就结束。可她却无视了我的沉默，继续说了下去。“呵，你知道吗？每个人类都是凶手；而每一寸土地，都是命案现场。”

我依旧不说话，心里却无比赞成。

我的同伴们也陆续落了下来。她们都听见了这句话。她们也没有说话，可是我知道，她们赞同，我就是知道。

“人类谋杀了天空，人类谋杀了大地，人类谋杀了森林，人类谋杀了——呃，我也不记得谋杀了什么，总之，嗯，总之很多啦。”小草说个不停。她说的话有点好笑，可在这永夜里，我只感到了无可比拟地肃穆与庄严。

“不要这么说。”我的声音很低，气势很弱。她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可她的用词——“谋杀”——有点严重，有点夸张。

小草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虽然你和你的同类超脱于尘世，但是你难道没听过树木的叹息吗？没见过飞鸟的无助吗？

“难道没听过残花凋零的破碎之音吗？没见过走兽眼里噙着的泪花吗？

“难道没见过动物园里孔雀被迫开屏的耻辱吗？没听过罪恶的箭矢破空时的血色与凄凉吗？

“难道没见过从前属于我们的乐土现在化为乌有，没听过……没听过万物的悲鸣与对人类的控诉吗？”

“听……听过一点。”在小草连珠炮似的问话下，我的底气更不足了。我见识短浅，我从不否认。当我还在绵延无尽的天空中飘荡时，地上的一切于我尽是无知。

“那就是了，”小草说。“其实我听路过的别的生物说过，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和我们差不了多少。后来，他们有了天赐的‘恩宠’和独特的‘机缘’（我清楚地看到小草的嘴角露出一抹讽刺与讥嘲），当他们的双手双脚不需再为生存而奔波时，我们还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上演着一幕幕弱肉强食呢！可他们在不断发展自己，更新自己——哼，越发展就越卑鄙，越更新就越贪婪！他们渐渐不满足于那具已经很优秀的哪怕再过十万年我们都无法企及的身体，他们想要超越所谓的极限！

“于是，他们开始谋杀——当然啦，他们也不想这么做，可是，这就是后果！他们成了彻头彻尾的谋杀者。

“他们越来越接近所谓的极限了，可是他们不能超越它——相信我，永远都不能！人类知道他们的极限是什么吗？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的同伴也知道，我们和人类共同的母亲——自然，也知道！”

“那，人类的极限是什么？”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我并不确定。我是真的不了解人类，不过人类自以为很了解我们。若小草所言不虚，那么或许人类的所作所为不过只是一场懦弱愚蠢的极限谋杀——好了，我知道答案了，或者说，我以为我知道答案了。

——灭亡。

“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