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湄青萍
一
桌上的风信子,渐渐饱满了,凑得近了,便闻得一股浓郁的香气,立马感觉招架不住,后退一大步,想来还是淡淡的花香,让人青睐啊。
这花是年前在盒马买的,刚带回家时,其中的花序尚被几片绿叶包裹其中,且花瓶上写着颜色随机,因此也不知会开出什么色的花来。可这未知最是撩拨人的好奇心,春节回老家前,我真是“一日看三回”,奈何它就是不肯露出半点要开的迹象来。
这两天,阳光大好,原来躲在叶子中的花序,也如挣脱襁褓的婴儿般露出了真容。呀,是深紫色的!好几朵紫花已在花序底部绽开,接下来的几天,便自下而上,次第盛放。今夜再去一看,一朵朵紫色的花挤在一处,已快形成球状。细看,风信子的单朵花,共有6瓣,且每个花瓣儿都向后蜷曲,形态颇为雅致。只是,全部都挤在一处时,且被外面的叶子顶着,就像冬日的头发被高高的衣领挤着无处安放。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很多妇人爱烫的洋气卷发。可是,什么妇人敢烫紫色的头发?大概一定是个摩登女郎了。
二
又过了几日,风信子中间的花序渐渐抬高,似乎气质也跟着优雅起来,不像先前那般可爱好笑,而是如一个圆润的婴孩褪去婴儿肥,慢慢长开,尽可期待她亭亭玉立的样子了。
有时候,风从阳台上吹进来,这么远远地,丝丝缕缕飘散而来,似乎也觉得没当初那么浓烈难闻了。想起《红楼梦》里,中秋之夜,贾母率家人在凸碧堂赏月,又说“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因命人将十番上女孩子传来。只是,她特别交代“音乐多了,反失雅致,只用吹笛的远远的吹起来就够了。”于是,不多时,那笛声便从桂花树下呜呜咽咽、悠悠扬扬而来,顿时让众人心中的烦闷一扫而除。
也许,这花香,虽是属于嗅觉的,但也和这笛声一样,需远远地飘过来一丝一缕,才觉得有意蕴吧。
三
看我在朋友圈发的风信子图片,有朋友说:有一回,我也养了风信子,可几日不在家,她就成了歪脖子花了。我的风信子,虽然最终倒没有成为歪脖子花,也没有像女儿期待得那样,“花落知多少”,而是被我提前剪掉了,这真是一个花和我都始料不及的结局。
我原满心期待着她长成我心中“亭亭玉立”的样子,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风信子的叶子底部又冒出了一个花序!而此时,原来的花序上,已有不少开始枯萎了,颜色也从深紫色褪成了紫红色。留着原来的,新长上来的花序,必没有成长的空间,可若断然剪去,又心生不舍?我一时犹疑不定。最终,我还是拿来剪刀,“咔嚓”一声,叫她结束了短暂的生命。
也许我太低估了一个生命的丰富性,就算只是一株花,也不是就肯按着我的预期发展的。而它生命的走向,却也不是它本身能决定的。想到这里,不觉有些无可奈何。
四
现在,这瓶装的风信子,还在我家桌子上盛开着,从1月初到3月,从寒冬腊月到暖春归来,花期可谓长久。那后来发出的花序,也已然随着叶片长高了好几寸,不知道我那一剪,是否可算作“壮士断臂”,换来的是它花期的延长。
花期的延长,对于植物来说,自然是好的,因为可以增加繁育后代的机会。可是,我常常怀疑,这瓶被我供养在这里的风信子,是否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植物?花期再长,也无蜂蝶造访,只是空落落地开着,最多被一时兴起的人偶尔瞧上两眼罢了。
甚至,风信子的繁殖,都不用借助于昆虫授粉,它那如洋葱般膨大的鳞茎,在春天开花后便会休眠,直到来年,再将它放入泥土,又会从鳞茎底部生出如白须般的根丝来。而且,她的根须还有特异功能,除了固定植株、吸收养分之外,还会随着植株的生长,在泥土里开辟一条通道,将根部拉向土壤的更深处。由此,不仅可以获得更多养分,还可以避免地表太冷或太热的温度变化,影响植株的生长。
只可惜,如今,它那丝丝缕缕白色的根须,被泡在水中,再也无法施展那特异功能了。植物的一生,这瓶风信子终是无法走完,便聊借此文,纪念我们彼此交汇的生命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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