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年里最冷的那一天的最冷时刻,带着病来到人世。据妈妈说,我几乎是从出生就开始吃药。我自己记得的是,苦苦的药,一直吃到高中毕业。
爸爸还在时,我觉得总有撒娇资本,便总是到处藏药,骗爸爸妈妈说已经吃了,却不知道哪一会儿就会被姐姐或妈妈有意无意找到吃掉的药。
因为有爸爸在,藏药、丢药的事情也从不觉得内疚。在我儿时的心里只是在努力想着,下次我要把药藏到哪里才不被发现。直到一个春天里,爸爸去世,药太贵,妈妈不再强求我吃药。
现在回想起来,我是那么害怕苦味儿,尝到苦味儿就躲得很远。即便是长大后,不得已必须吃药时,仍然时常被妈妈恶狠狠监视。
毕业后,学会喝茶,学会喝咖啡,却也总是加糖。唯一一次不加糖的咖啡,还是在打工时学着研磨咖啡豆做的试验性咖啡,皱着眉头砸着嘴喝完。
我真是吃不下苦药,喝不了苦咖啡。
我也怕痛,和怕苦一样,从小就怕痛。我害怕亲人分离,害怕好好的朋友散掉,害怕自己得不到想得到的认同。
二十岁以前,我几乎没主动交过朋友,总在那里等着别人主动上来,然后自然而然地被动地和人成为朋友。
那朋友因为一些什么原因离去,最初几日疼痛后,我会尝试让自己忘记朋友或我们曾经是朋友,让这事情对自己的影响淡化。这样,就不会太痛苦。
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很少去深想自己究竟有什么问题,还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可是,当有意淡化这些影响时。往往带来的是心的麻木,感觉的麻木。麻木了,就连甘甜也难以品出好的味道,幸福和美好就在眼前时,也会看不见。
直到今天,我才有些明白。人活着虽然不是为了触摸痛苦,可是痛苦降临,却不能去逃避。倘若能够细细地品味,感受到了,再去笑着接纳。这样,在美好降临时,就能感受到她;在幸运降临时,就能接住她;也才能真正品尝到人生的甘甜。
早晨,看到了袁隆平老人病逝的新闻。这位为许许多多的人们贡献自己一生的老人,他的生命,他的人生远远不是一帆风顺。他一定是从痛苦中学会的求索,在求索里品尝到的人生乐趣。
他的离世,让我认真思索起来:我究竟要有怎样的人生?
记起妈妈生病住院时,那时在重病房。有一位近八十岁的老奶奶,医疗费需要二十万,并不算多。可是,老人家却想安乐死,她的儿孙们也不愿为她治疗,据说是因为既麻烦又花钱还需要有人专门看护。后来这位重病房里病情最轻的老人,才不过半个月就去了。
今天,我一次又一次地去想,当我老去,我想看到什么样的我?
我希望有人爱着我,有人需要我。有人因为我在,而心安;因为我在,而快乐;因为我在,而多一些幸福。
我但愿,自己有美好的事物留存于世。有想念我的朋友,有温暖着我与我相濡以沫的爱人,有依然向我撒娇又亲密无间的孩子。
我会如愿吗?
倘若我始终害怕痛苦,倘若我没有勇气直面伤痛,不敢品味生活中的苦料,倘若没有勇气体会那深深地痛苦,我会变得麻木。我又怎么可能,品尝得到甘甜?
学会触摸痛苦,不去刻意回避它,才能真正品偿到甜的珍贵,幸福的味道,收获最淳的甘甜。
学会触摸痛苦,才开始懂得爱。当我老去时,容颜不再,这世上仍有爱。那爱不是反哺,不是同情,它是人生欢喜。
细雪如烟 202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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