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们说到,宝玉的前身,即大荒山青埂峰下那块弃石,受够了孤独冷清,向往红尘富贵,央求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带他走了,体验“别处的生活”。
他的去处自然就是贵为“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府。现如今,贾府主要在京城发展,那可是红尘中最富贵风流之地了。
不过,在来到贾府之前,作者先强调了一遍“真事隐去,假语村言”,让我们先在另一个“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姑苏阊门十里街,认识了甄士隐和贾雨村。
要说这甄士隐,堪称《红楼梦》最纯粹的“仁侠之士”(“醉金刚”倪二堪与并列,就是相对粗糙了点)。
甄家本来是非常幸福的,家中虽不特别富贵,但也算是本地的望族;甄士隐本人“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真可谓“大隐”;甄夫人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两夫妻年过半百膝下无儿,从传统观念来讲未免是个缺憾,但他们有一个年方三岁的女儿英莲(即香菱),“粉妆玉琢,乖觉可喜”,既漂亮又聪明,却也差可填补这一不足。
可惜幸福终归是短暂的,没几年,甄士隐就接连遭遇了沉重的打击,先是小女英莲被拐子拐走了,两夫妻先后生了病;不久后又隔壁葫芦庙“炸供”着火,甄家被烧成了“一片瓦砾场”;因名下田庄“鼠盗蜂起”,难以安身,不得已投奔岳父封肃,寄人篱下难免不顺,“贫病交攻”,竟至“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后又遇到了一个跛足道人,甄士隐被他所唱《好了歌》所吸引,跟着他出尘而去不知所踪了。
说到这里,真叫人“一声叹息”啊!
不过,如果上面所讲是甄士隐的命运,那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他的“仁侠”品性。这方面最典型的事例,就是资助贾雨村了。
我觉得主要体现在八个字:将心比心,不求回报。
先说“将心比心”。
甄士隐早就看出“暂寄庙中安身,每日卖字作文为生”的贾雨村“必非久居人下者”,“常与他交接”,早就希望能有合适的机会帮助他早日实现抱负。
不过,甄士隐并不是直接跟贾雨村说:你不是没钱吗?来,我资助你!
他不会这样做,因为这很有“嗟来之食”的味道,像贾雨村这样出是出身业已没落的世家,心理自卑而敏感的人,即便出于窘境而接受了资助,那也非心甘情愿。
甄士隐理解这种心理。所以他并不急着展示自己的慷慨大度,而是在一起中秋聚餐时在听他吟出了心里抱负后,逗引他说出眼下窘境,然后顺理成章地表示自己乐意助他一臂之力。
注意,甄士隐并不是等着贾雨村出言相求,而只是在他表达出处境困难时表示自己的心意。这里面,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甄士隐并不想等到贾雨村如刘姥姥般“忍耻”说出“要钱”的想法后再予“市恩”。
他太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了。
况且,那中秋之夜他请贾雨村到家里吃饭,也是特意在“家宴已毕”后,“又另具一席于书房”,专门宴请贾雨村。
此前我们讨论过,他为什么不邀请贾雨村一起赴家宴?为什么要在书房里宴请他?
引用一下当时的理解:
显然,请人赴家宴固然会显得很亲近,但甄士隐了解贾雨村,知道他必定会因为处境困窘而在众人面前感到尴尬,饮酒必不能尽兴,自然也无法畅谈心里话,所以不如单独请他为好(另外可能也有女眷不便的考虑吧);放在书房里,一则仍在家里,亲近之意不言自明,而书房又是文化人精神最放松、私享空间感觉最强烈之所在,又是两人于此对酌,贾雨必能放开喝酒,也会自然而然敞开心扉。
甄士隐就等着贾雨村“吐真言”。
而所有要给贾雨村的,除了两封荐书一开始没有想到,等想到时贾雨村已经启程入京未及交托外,他都早已准备好。
此外,甄士隐真正做到了“不求回报”。
甄士隐强调,他帮助贾雨村处置“盘费余事”,是“不枉兄之谬识”,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是告诉贾雨村,你能接受我的帮助,也算我们没有白结识,算是你瞧得起我;又说“待雄飞高举,明冬再晤,岂非大快之事”,全是预祝贾雨村金榜题名,却毫无“可不要忘了给你雪中送炭的人是谁”的意思。
后来甄士隐与贾雨村意外重逢,也的确不曾提到回报之事。
当然了,甄士隐这一番高义,又反衬了贾雨村的无情。
贾雨村不是没想过报恩,在救助英莲一事上,他也获得过机会;只是不得不说,他辜负了甄士隐的大恩(虽然这并非甄士隐所期待的),或许是因为堕落了,或许是因为成熟了,他终究是选择了“现实需要”。
也许他也有难言的苦衷,但在做人的品性和境界上,与甄士隐实在差太远了。
这个话题就说到这里,朋友们怎么看呢?欢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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