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教育曲解

——一切幼儿园的所谓生活教育其实都只是幼儿园的生活。

——广阔的生活才是真的生活。在广阔的生活天地里进行的教育才是真正的生活教育！生活是教育的土壤，教育就是从生活中发端的。

今天来聊一聊教育的某些曲解现象和问题。

什么是教育曲解？就是对教育，特别是教育理念的歪曲，包括片面理解，歪曲理解和错误理解。教育曲解包括两个层面，一是显性操作层面的，如把过时落后，不科学，僵化的教育方式方法奉为圭臬。二是隐性理念层面的，如放大应试教育的价值，对教育理念错误、歪曲或一知半解地理解，体现为对教育科学的认知退行了。二者相伴相生，教育理念的曲解，必然导致教育活动中的退行，教育活动中的退行，一定有某些被曲解的教育理念的支配。

我们以幼儿园教育为例，来说说一种教育曲解的现象和问题：被曲解的“生活教育”。我将阐明我们对它的曲解，曲解的危害和原因！

要说明的是，我不是反对生活教育，事实上我是生活教育理念的忠实粉丝，我反对的是那种理解错误的，退行的，歪曲的，甚至是假的生活教育。

一、一种教育曲解现象：假的生活教育

我们知道，当下最火热最火爆的教育理念是什么？生活教育，教育回归生活。很多人都认可美国教育家杜威的教育理念：教育即生活，学校即社会，做中学。当今又出现了很多生活教育模式，许多幼儿园也号称有自己的生活教育模式。至于是不是真生活教育模式，该文可以帮你做个判断！

杜威的教育理念有没有问题呢？如果单看这一理念，没有问题啊，很好啊。生活教育嘛，做中学嘛，幼儿园教育就应该这样。真的这样吗？

我们也常常看到许多幼儿园以这句话为自己的办园理念，还用大幅标语贴出来，或者用大字写在墙上，大有以此明志的姿态：誓把生活教育贯穿到底。如果不是杜威原话——事实上也很少看到以原话为标语的，总要有点创新和改造嘛，不然人家以为抄袭，不严肃——也有类似的经过变种标语，如：“在教育中体验生活”，“在生活中体验教育”，不管是教育为了生活，还是教育追随生活，还是生活追随教育吧，反正就那么个意思。大家习以为常，兴高采烈地追随这样的教育理念，千方百计地把幼儿园教育生活化，以为这样就是生活教育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要说这是生活教育的退化的表现。生活教育被严重曲解了。为什呢？

首先，杜威的生活教育思想并不是完全的生活教育思想，是被阉割过的半成品，是对夸美纽斯，赫尔巴特等人班级授课，知识教育，教育把人当产品生产的反叛后教育与生活的调和品，只是把生活部分地，有限地搬到学校。杜威很冤枉啊：我也没有说我是生活教育呀。你们不加批判地使用，硬说是生活教育，这能怪我吗？事实上，我们在引进杜威的时候，真是宣传过了头了，杜威的光环太耀眼，以至于我们都没觉得着有什么问题，以至于我们把一位倡导真正生活教育的人给忽略了，谁呢？隆重推出倡导和践行农村教育的先驱，我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陶行知先生表示很无辜：杜威虽然是我的老师，你们也不能这样欺负我呀（为什么？下文会讲到）。

杜威的生活教育并不是真正的生活教育。真正的生活教育是生活中的教育，而不是把生活搬到学校（或幼儿园）的教育。原始社会的教育是真正的生活教育，真正的生活教育自学校出现以来就失落了，从此再也没有找回来。

现在被我们奉为经典的学校（或幼儿园）生活教育，是退化的生活教育，学校（或幼儿园）永远不可能替代生活，所以在校园是永远不可能搞真正的生活教育的。

把生活添油加醋一样搬到校园，搞点所谓体验活动，什么美食节美食街，什么区域游戏区，把假的银行，假的医院，假的美容美发店，各种假的，缩小版的仿真玩具，假的……这就是生活教育了？不是。

你要说，那学校现在也越来越重视真实的生活体验了呀，很多好的幼儿园都有生活体验馆，可以做面点，烹饪，做各种美食……我且问你，这是儿童生活的全部吗？孩子们体验了这个就真的在生活中会做了吗？没有，大部分的教师只是把这个当活动来组织，而不是当孩子的体验，教师处处小心翼翼，处处设限，有时间限制，有空间限制，有各种目标限制……我且问你，哪里还留了时空给孩子充分体验。再说，我们中国幼儿园班级中，动辄二三十人，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和空间给孩子体验？老师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幼儿园哪里有那么多的财力和资源？据我所知，即便是这样非常有限的“体验”，每个班的孩子，一个学期有两次入馆体验就已经不错了！

就这样，你还有底气说这是生活教育吗？

真正的的生活教育是在幼儿园之外的。但是我们往往都忽略了这一点。还常常以为我们搞的是生活教育。在幼儿园，有一个非常经典的健康教育活动，就是教孩子讲究牙齿卫生，正确地学会刷牙。学前的学生都知道这个活动，而且常常把它作为自己练习怎样组织活动的一个主题，还专门设计方案，找很多刷牙的图片，视频，给孩子看，告诉他们怎样正确刷牙，为什么要刷牙，唯独不让他们真正地刷一次呀！！！类似这样的活动还有很多，如红绿灯交通规则，活动，游戏，教学轮番上阵，可是孩子们真的就懂得在生活中遵守交通规则了吗？

我很纳闷，这样的教育明明应该是在真正的生活中，通过真正的“做中学”的体验教育来达成的，可是我们却一本正经地搬到幼儿园来，还很自然地说我们在进行生活教育。莫名其妙呀！

二、退行的生活教育带来的危害

这样假的生活教育搞多了，最大的危害有两方面：

第一，这成为了我们信条，还拿它来指导我们的教育实践。要命的是我们还以为它多么地高妙和正确。一个学生很高兴地说她将组织一次活动，活动的主题就是带领孩子们到户外去观察蚂蚁，问我可不可以。我就问了她三个问题：一，幼儿园有这样的户外条件，让几十个孩子一同去找到蚂蚁窝，去观察吗？（不要告诉我连一块草皮都没有，如果出园，不是你一人能够掌控的）。二，你为什么要把这么活生生的教育弄到幼儿园去呢？三，家庭和社区干什么去了？

我想说的是幼儿园有幼儿园的教育功能，幼儿园没法包揽所有形式的教育。像这个设想完全应该在真正的生活中进行，而这首先需要做的是联动家长和社区，而不是幼儿园，幼儿教师包揽，既包揽不了，也非必要！

第二，孩子们是多么地冤枉，感觉有多么地无聊，有多么地无助。这样的生活教育，简直成了幼儿园愚弄教师，教师愚弄幼儿的教育！所以，我们看到，生活教育搞了那么多，一点都不生活，一点都无趣，老师感觉累，孩子还是不喜欢上幼儿园。因为幼儿园的生活不是儿童的真生活，有真生活，也不是全部。除了让孩子在幼儿园规约那么多的空间里体验点真生活外，教育家们、管理者们、教师们更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让儿童在园外也能体验真生活，怎样联动家庭和社区参与儿童真生活，怎样让儿童对幼儿园的生活——一切幼儿园的所谓生活教育其实都只是幼儿园的生活——更感兴趣，在幼儿园玩得更好，学得更开心！

三、为什么我们曲解生活教育并把错误奉为信条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对生活教育有曲解，为什么我们会过分地拔高这种退化的生活教育，还让它成为我们的信条？我们来分析下原因。大致有两个原因：

第一，我们搞错了或者没有搞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生活教育。我们把古董放在博物馆供人们参观，我们建古人生活体验馆让人们去体验。就以为自己回到古代了？玩玩可以，娱乐可以，那不是真的生活。这如同我们把真的生活搬到幼儿园，经过很多所谓“教育过滤”后呈现的生活根本就不是真的生活是一个道理，因为它没有“真”的生活现场做依托。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教育？陶行知先生说得好：“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教学做合一。”说得多好啊，又简洁又清楚。广阔的生活才是真的生活。在广阔的生活天地里进行的教育才是真正的生活教育！生活是教育的土壤，教育就是从生活中发端的（要阐述这个问题还需一万字以上）。当然，读者诸君不要误会，以为我要提倡原始社会的生活教育，要返古。我只是想说明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教育，并且希望我们能够在现代教育语境下重拾真生活教育的真谛，探索真生活教育的实现方式，探索怎么样把幼儿园的教育和儿童真正的生活有机结合起来，但是又不至于强求幼儿园来承担这个责任，不是我护着幼儿园和幼儿园教育，我们真承担不起。现代社会，教育如果把儿童交给某一个机构就能全部完美实现，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教育！

第二，校园本身就是高度组织化、结构化，甚至驯养化的场所，它的确也是一个小型社会组织，但是有其自身明确的目的和功能，它与生活根本不是一回事。在这样的空间里，怎么能奢望实现真正的生活教育呢？校园不侵入儿童的真生活已经是奢望了，还期望它能承担儿童的生活教育吗。君不见，很多幼儿园连儿童最后一片游戏的（这就是儿童的主要生活）草地树林都给占了去盖所谓“生活馆”、“体验馆”……想想，真是讽刺。说到这里，幼儿园又无辜躺枪了：我们也无奈：你们幼儿园评级就是这样评的呀！这些硬指标没有，你们会给我好评吗？我只能说现代社会下，被严重挤压的儿童空间里，有“馆”总胜于无！好无奈！这说明什么？问题的根源其实不在幼儿园和老师们，而在我们的教育根本导向上就出了问题了，实践哪能不错？

出了什么问题？我觉得️有三个问题值得注意：一，理念方面。导向如果错了，被曲解了，没有得到很好的澄清和纠正就会流弊无穷，久而久之，把错误的当成了正确的，因为正确已经被淹没在错误中。二，实践方面。一知半解，断章取义地理解教育理论就用来指导实践是危险的，会导致一错再错。三，评价方面。太注重形式化的硬件考核，而忽略了教育质量才是根本，是本末倒置！与其花大力气改善幼儿园物质环境，不如花大力气提升教育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