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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4日读书笔记

2023年10月14日读书笔记

作者: 龙套哥萨克海龙 | 来源:发表于2023-10-13 18:19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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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皇帝和祖宗:华南的国家和宗族》

    明朝的里甲制度,在县以下的行政规划中留下了痕迹。所谓“里甲”,是指把一个县的户,组成“甲”,再把“甲”组成“里”。县衙门大概为每一“里”都绘制地图,因此之故,有时候“里”也被称为“图”。凡是登记了户口的家庭,其男子均可参加科举考试。在最高一级考试(会试)合格的考生,获颁授“进士”的头衔。在省级考试合格的,则成为“举人”;在县级考试合格的,就成为“秀才”。

    费里德曼的贡献,在于特别指出,宗族划定其领土边界,靠的不是执行谱牒规条,而是追溯共同祖先。

    在华南,宗族就是控股公司,能否成为该宗族的成员,取决于能否追溯到共同的祖先。而宗族成员的身份,必须以参与宗族祭祀、确立宗族谱系而展现出来。但是,即使同属某个祖先的子孙,也并不意味着人人都可平均享有宗族的财产。

    拥有入住权的理据是:这权利是祖先传下来的。他们的祖先可能据说由皇帝钦赐土地,或者移居至此而耕种这些土地,或者建造房屋而子孙居住至今,或者购买了这些土地,或者与本地人联姻,或者把原住民赶走。凭着这些既成的历史事实,他们的子孙因此拥有这些土地,而且只要不搬走,就拥有入住权。这些关于历史的观念,对于村落的组织是极为重要的,因为村民们正是通过追溯祖先的历史来决定谁有没有入住权、是不是村落的成员。

    能够超越个人而延绵持久、覆盖周全者,不是公司,而是宗族与家庭。在西方,出现了一股意识形态,不仅承认私有的、个人的财产权,而且还将其视之为商业伦理与政治稳定的理所当然的基础。在中国,由于宗族始终不是名正言顺的商业机构,因此,私有财产权不是宗族的目的,而是宗族继续其事业的手段。

    把宗族这个理念推广普及的理学家朱熹,就等于中国的孟德维尔( Mandeville):宗族的自私自利,能够为国家与社会带来公益。正是由于这套意识形态得到实践,像佛山及其周边乡村这样的地缘社区,不仅成为经济增长的火车头,也成为明朝国家的组成部分。

    里甲户既然被视为明王朝国家机器的名正言顺的成员,一旦发生法律诉讼,里甲户就可以把里甲登记的文件拿到县衙门去协助打官司;一旦发生政治动乱,有否里甲登记,就成为是否“良民”的重要政治标签,因为登记成为里甲本身就意味着得到官府承认为“好百姓”。

    明王朝通过法律来创造里甲,而宗族则通过礼仪来继承里甲。当然,用礼仪来包装的团体而能够控制财产的现象,并不限于明朝。在宋朝甚至更早以前,在中国的许多地区,佛教寺院就是主要的控制财产机构。再之前,则贵族豪门当然也拥有大量财产。

    话虽如此,必要时祖先也总是可以伪造的,因此宗族也并不总是拒绝外人的。贵族当然是早就获允建立家庙的,但家庙作为一种制度而获得普及,却是从明朝历史上所谓“大礼议”的宫廷斗争才开始的,即大约在 16世纪 20到 30年代。

    南汉的一位公主,因为在曹溪寺打破了慧能化缘用的托钵,把三千亩田地赐给该寺作为赔偿。随着进士人数的增加,被称为“乡绅”的文人阶层诞生了。“乡绅”这个文人阶层利用王朝政权来合理化自己的地位,也认为自己与王朝政权祸福与共。这种乡绅,是在北宋时作为一个阶层而出现于岭南的。

    侬智高叛乱平定之后,广东、广西合共有 691人获授举人,而因平乱有功而地位得到提升者,又何止余靖一家。 [49]如果王朝统治广州及其周边地区的方式有什么改变的话,原因是士绅阶层在慢慢形成。

    一方面,广州在建学校、修城墙;另一方面,广东其他地区也在大兴儒学,从事者往往是镇压侬智高叛乱而崭露头角的地方精英。我们把这两方面联系起来,就能够看到:王朝政府在广东的统治,日益延伸,王朝中央标榜的正统思想,也随之打进广东。王朝所遵奉的政治哲学基础,越来越被视为与儒家有关。对于这套儒家正统思想,广东报之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忠诚。

    到了宋末,升上庙堂、得到祭祀的地方名望,并非蒋之奇表彰的廉吏,而是所有研究明朝以来广东历史的学者都熟悉的另一群人。这群人中,为首的是开凿大庾岭通道、联系粤赣二省的张九龄,和获封“开国公”并于南海县获赐封邑的南宋大臣崔与之( 1159—1239)。知广州府事方大琮为此二人建立的庙宇“二献祠”,标志着对此二人的崇拜,已在广东地区开花结果,时当 13世纪 50年代。

    从以上有关周敦颐的简短记载中,我们基本上可以看到:以程颐、程颢兄弟和朱熹、张栻为代表的理学思想,在广东发生影响,比全国大部分地区来得更早。我们可以把理学扎根广东的时间定得很清楚:就是绍兴十六至二十年( 1146—1150)张栻的父亲张浚在连州做官期间。

    张浚是宋朝的重臣,不仅以对金朝强硬而著称,而且也以协助南宋迁都立国而闻名。《宋史》记载,张浚是张九龄弟张九皋之后。 直至 12世纪末,韶州都是理学运动的中心。

    崔与之的同志之一,就是许巨川。许于嘉定七年( 1214)中进士,是二程和朱熹的追随者。他担任东莞县令时,重建县学。根据李昴英( 1225年中进士, 1257年逝世)的文章,许巨川将 183亩官地和 50万缗拨给了东莞县学。 这样,在整个珠江三角洲,东莞县学就成为首批在佛寺之外拥有大量土地的机构了。

    祭祀崔与之的目的欲盖弥彰。在元朝统治下的广州,文人祭祀崔与之,意味着广州文人们也保证会像崔与之那样,“熟知进退存亡得丧之节”。崔与之为他们树立的榜样,是厌弃功名,广州文人也打算以这种高风亮节来光耀桑梓,效忠朝廷。

    直至 14世纪明朝初年,理学再度发生影响力,重建文人传统的各种努力也再度出现。得到官方支持的学校又成立了;又有人开始讲究礼仪之正当性了;科举又为广东文人开辟社会升迁之路;沙田开发了;师徒之传承、先儒著作之刊行,建造出了理学家们的身份认同。这一切,都为广东的文人传统打造出想象的基础。

    被香山县程氏奉为祖先的,不是别人,正是 1071年担任知广州府事的程师孟,他在侬智高叛乱平定之后,增建了广州城的城墙。根据写于 1322年的族谱的一篇序言,当程师孟在广州做官时,他的儿子也在东莞任职。官员儿子没有任何科举功名而能够做官,这是宋朝所允许的做法。族谱指出,程师孟儿子到东莞任职之前,已被任命管理香山盐田,这毫无疑问是个肥缺。程师孟儿子的三个儿子(也就是程师孟的孙子)从此定居香山,而且即使到了明初,香山程氏宗族里,至少还有一人控制盐田。

    广居山谷间,不隶州县,谓之猺人;舟居,谓之蛋人;岛上,谓之黎人。”这套族群分类法,基本上延续至明清时期。 可是,到了 12世纪,广东蜑民,却以入海采珠而著称,这个行业主要集中在海南岛对面的合浦县。

    黄佐意识到,“蛋”与“良民”的分别,是权力大小的分别。能够让船只停泊的“罾门”,是由住在岸上的有势力的家族所控制的,因此,蛋民就是因此而成了上不了岸的人,部分因此成为盗贼。

    今天被称为“瑶”的族群,其传说和故事,每与洞庭湖有关。瑶民起源神话中的“梅山”,就在此处。这一带的族群的历史,也是连贯的。这就显示,“莫傜”与后来被称为“猺”的族群,有密切关系。

    步入清朝,史料上越来越少傜民作乱的记载,反而,涉及客家人的械斗的记载却越来越多。客家人从广东东北部山区的家乡,沿东江而下,到珠江三角洲及周边建立殖民地的迁移过程,近年来已由梁肇庭整理出来了。根据梁肇庭的研究, 16世纪,广东山区的輋人接受招抚,紧接着的几十年间,就出现了客家人南迁的第一波,客家人迁入惠阳和博罗,再从那里向南迁移到海丰的岸边。客家人南迁的第二波,出现于清朝在广东结束迁海政策( 1661—1669)之后(详见本书第十三章),同样,客家人也沿东江而下,进入惠州府,并可能在 18世纪从惠州府迁移到增城、东莞、新安等县。

    20世纪对于宗族的批评是可以理解的。宗族开始被视为带有压迫性的,因为宗族赖以建立的意识形态,要求个人对于宗族作为一个公司集体作出贡献,此外一切个人成就,均不认可。孝道不能成为平等与正义的基础,却强调敬畏与责任。自然正义( natural justice)也不建立于宗族理论,而建立在民间宗教和满天神灵中。要对付这些神灵是有办法的,办法就是为它们举行仪式和要求它们遵守道德标准。这些办法,最终都被写下来,并被结合到儒学的社会理论中。可见,把民间习俗吸纳到王朝国家的意识形态,是维持王朝稳定的必要一步。

    宗族是中国 16世纪以来的商业革命的产物,出现于中国最商业化的地区,宗族往往以乡村而非城市的制度出现,原因是中国的乡村地区远比城市地区为普遍。读者将会看到:在像佛山那样商业化与工业化的城镇,宗族以优雅和娴熟的姿态崛起,服务于商业的需要,强调公益、和平、稳定、效忠王朝。

    郑振满于 1992年出版了他有关福建宗族的博士论文,强调宗族的形成,有合同的成分,当时中国的历史学家仍然认为宗族是血缘与继承的产物。郑振满的研究,因此粉碎了这种观点。

    宋怡明颇受郑振满的影响,继续推进,以类似的研究方法,重构福建省福州城外一个名叫螺州的地方的历史。

    比起上述研究,我觉得,最近西方的中国历史研究,尝试整合出一个大的框架,却总不太能够击中要害。我认为,关于中国的市民社会的辩论,本质上是南辕北辙的,研究中国法律而完全不涉及礼仪,也是徒劳无功的。

    在 16世纪,中国的士大夫也主张:即使贵为天子,也当敬畏从自然秩序诞生出来的礼仪。这个过程,与欧洲知识分子创造“社会”概念以抑制王权的过程异曲同工。

    当 1911年清朝被推翻之后,没有皇帝,只剩祖宗,原本把地方社会整合到国家去的方程式,就再也不灵了。同时,知识分子大多数主张,中国现代化的基础应该是法律而非礼仪;新兴的国家主义思想也主张,能够让中国富强起来的,不是农业,而是商业与工业。两种主张不谋而合。

    客家人越过山区,从粤北进入广西。然后,循西江进入高州半岛,再从那里迁入珠江三角洲西端的恩平、新宁、鹤山等县。

    了解客家人如何成为客家人,就必须了解珠江三角洲居民、尤其是广州一带的人如何成广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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