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生时,他小小的,被一条毛巾裹着蜷在小床上,紧闭着眼睛,嘴角满足地翘起,身上散发着奶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大白兔奶糖,想把他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之后,他变成了小恶魔。每天夜里会叫醒我四五次,第一次往往在十点半,然后是十二点,三点,五点,最后那次记不清是六点还是六点半了,那时我的白天已经来临,而他又会甜甜地睡去。他会把他硕大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仿佛那是他梦里的港湾,在启航前最后的停靠一会儿。
他会翻身了,妻子惊喜地叫道。我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他摇晃着大脑袋,用它带动身体转动起来。在妻子的欢笑声中向床边滚去。
孩子每次的成长,都会在父母身上留下印记。给妻子留下的是腰肌劳损,给我留下的就具体细致多了。看,他的小牙已经长得很结实了。我指了指胳膊上的牙印给妻子看。噢,妻子说,那你去给他买磨牙饼干吧,记得买我说过的那个牌子。那时候,每过几天,妻子就会端详着我脸上的抓痕,说:他指甲长得真快,又得剪了。
他的成长总超出我们的预料,很快就不再满足于在我身上试验自己的新能力。他想换个角度看看这个世界了。不过前提是,得举着一个盆。他像个走钢丝的大师一样,举着小脸盆在屋里表演他的技能,享受着掌声和欢呼。
开始的时候,他把苹果叫“大大”。这让我们很担心,可很快我们就开始盼望他能停止说话了。
他五岁那年,我们一家去北京。从上飞机到下飞机的两个多小时,他从儿歌到飞机上纸片,都成了他的话题。空姐播音时他在说,广播停止后他还在说,仿佛要把整个世界讲给我们听。
等上幼儿园了,就好了。孩子姥姥总这么说,好像每当他长大一点,我们就会有所解脱。看着他像个小蛋糕一样蹦蹦跳跳地进了幼儿园,我曾短暂地送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开始要我们给他讲故事了。
不是一本故事,也不是讲一遍。每天睡前都要讲两本故事书,每天都是同样的两本。如果我讲着讲着睡着了,就他妈妈上阵。就这样,我们把给他买的八百多本书讲完了,又讲从图书馆借来的。
终于八岁了,上三年级了,可以自己看书了。每次带他去书店,看到他蹦蹦跳跳的背影,摇头晃脑看书的样子,我发现我的小奶糖长大了,大到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知识了,比如各种恐龙的英文叫法。
我们开始在他面前败下阵来。他成了我们的老师,定期考核妻子的法语词汇,和我们的动物知识。某天,妻子跟我说,小家伙把哈利.波特读完了,比我读得还快。以后就靠你了。
我笑笑,小船终要出海,我们看看他的背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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