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

作者: 长江边 | 来源:发表于2024-04-02 14:04 被阅读0次

(接昨天的更文)

凌晨五点,一切准备就绪。

启灵。哥端牌位,二哥拿飘,姐端灰盆,幺姐捧相框,大队人马在星星点点的小雨中上车。

车队出发。

我乘坐的是堂哥的车,撒散瓣菊花的是堂弟媳,嫂嫂(五伯母的大儿媳)坐我旁边,另一个位置放着我们摘下的所有鲜花瓣。

车外一片漆黑。刚上车时大家还在说话,没过几分钟,我就睡着了。

……

“跟xx说,下车带上桶和瓢,下这么大雨,井坑里肯定积了不少的水。”撒菊花瓣的堂弟媳跟人打电话,她比我们操心得更多。

我睡眼朦胧,在她的电话声中醒来。车外依然漆黑,透过昏黄的太阳能路灯,依稀辩得,我们已经回到老家场上。

车队继续出发,沿熟悉的路影继续前行,经过老院子的地址(全都推了,现在是沃柑园),向后山进发。

车队在积满水坑的水泥路上停下来,我提了一袋沉沉的菊花瓣下车。

此时,天微明。空气中流淌着橘花的芬芳,空中不再飘雨,感谢老天!

二姐哥爬上装满花圈的货车。花圈积满了水,一拿就哗哗啦啦,死沉沉地重。

“注意哈,别湿了衣服,花圈的水抖了还是多!”打明的车灯照不够高高的货车箱,二姐哥凭着感觉一个个地抓起花圈往下递。

近视眼的我早有准备,带了袖珍的手电筒,踮着脚高高举着手电照明,好让二姐哥精准拿到最上层花圈的脚,免得白耗力气。

男人们扛纸扛炮扛礼花,女人们扛花圈,他们在黎明的泥泞中艰难前行。虽然,堂弟开挖机紧急修了一条宽大的路,还倒了几车的碎石子,但新路没经碾压,经大雨一泡,依然满脚泥泞行动艰难。

天色朦胧,脚下依稀,人们看不清脚下的路,有人踩到边上没撒碎石的地方,跌了一跤又一跤。

尽管走得异常艰难,运送物资的人们往返地来回跑,四五趟之后,大汗淋漓,满腿泥泞。

待大货车的花圈下完,我左手提起那袋菊花瓣,协同右手努力扛起一个水汪汪的大花圈,呆重,沿稀烂的新公路艰难前行。往返几次的兰嫂见我吃力,接过花圈往上行。

来到五伯母的墓地,朦胧的晨色中,四周是望不到头的丛林,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此时竟不能准确判断是先前的哪个位置!

后面还有一大堆五伯母生前使用的被褥衣物等,那些东西在花圈上早就浸满了雨,更加呆重。拿不动重的就拿轻的,我往回走。

二姐哥捡了零散掉落的衣物装在五伯母生前使用的盆里,相比其他,这个算轻的(泡雨后实际也重),给我端。旁边一个散落的翡翠镯二姐捡了,是焚是留?嫂嫂说随意,那个烧不烂的,往后也是人家捡了。

再次艰难地来到墓地,五伯母已经下井,哥哥姐姐们站在最前排,随阴阳先生的号令行事。我站后排,静静地观望,依大家的行动,行礼、摘青纱、取下系在右臂的白孝布。

统一规格的片状大石头缓缓落下,一块又一块小心翼翼地合上了五伯母的墓穴。从此,五伯母与山融为一体。

冥纸合围了纸做的高大灵屋,点燃,火焰窜得老高。人们站成一排,温漉漉的花圈一个个地往前传递,覆到燃得正旺的火焰上,竹节爆得“噼里啪啦”响,像放鞭炮。“湿柴怕莾火”,是真话。

“花圈加慢点,火焰别燎高了,虽然下了雨,也要防着些。”谨慎派的人不断提醒。往火焰上加花圈的人缓了缓。

待花圈烧完,再往火里扔五伯母的棉被、衣服以及生前用品,直到所有东西化成灰。

此时,天已大亮。

师傅们继续五伯母坟墓的填埋工作。返回途中,细细观看方位,在嫂嫂的指点下,我们终于认清了曾经无比熟悉的坡坡坎坎。

燃放礼花鞭炮的地方,其实是我家的三层洋芋地。那块长势良好的甜菜地,先前是个田,疯掉的六伯曾沿这个田坎拿棍子使劲地抽打过我们,疼得再很,吓得哭都不敢哭!再往下走,左边是爷爷奶奶的坟,右边是嫂嫂的菜地;再往下,左边是五伯的菜地,右边是我家的菜地以及我家的甘遮丛……

如今,这一切全都掩在密密实实的丛林中,让人难以辩识。曾熟悉的小包小坡小坎被岁月淡化得更加依稀模糊,努力辨识后确认,那就是曾经的它们。

重新回到水泥的公路上,所有的鞋都被稀泥包裹,实在见不得人!

这个样子无法上车。我们只得穿了被稀泥包裹的鞋在荒草丛中擦,在公路的浅水洼洗,到两百米外的水田去洗。

有巡逻的摩托车开来,看见这个庞大的车队,他怕我们摘他的柑子。姐姐、嫂嫂看见老板,大言“是你呀,开吃!”光明正大地摘了十几个柑子。

这是我无比熟悉的老家,此时全都成为他人的果园。再回来,已然是客,已然成为他人防范的对象。

荒凉、落寞无端地袭上心头。

望着埋葬妈妈的山头,我和姐姐已然没了去坟头看她的精力。一则大雨之后太难行进,二则车队要走,三则我们的身体实在消耗太甚,急需休养生息。亲爱的妈妈,原谅我们吧!

回到老家场上,哥哥吩咐堂弟让饭馆准备了早餐。洗洗手,吃过早餐之后,大家又将各奔东西。

说一声别离,道一声珍重,然后各自天涯。

回头望望老家的方向,心在莫名的落寞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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