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鬼节。中元节是道教的说法,以一、七、十月之十五日分称上元、中元、下元:上元是天官赐福日,中元为地官赦罪日,下元为水官解厄日。所以中元节这一天就必须是鬼的节日,是他们赦罪的节日。我们这里也信“鬼节”,十里八乡,每个村过节时间不一,从七月十五开始一直到月底都有。中元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得在门口摆上祭品,祭拜过往的鬼灵。
中元节当天,从白天开始就很忙。大人们得准备晚上拜拜的,粮油果蔬、鱼肉鸡鸭、烟酒饮料、发粿、饼干等等两大桌,上面再插上纸糊的彩旗。
我们小孩子主要是帮忙洗刷刷、跑跑腿,最主要的是拔鸭毛,拔鸭毛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中元节什么事情都很好,就拔鸭毛最讨厌。奶奶每次把鸭子往开水里一烫,提出来过就扔给我们,说小孩子眼尖手细,最适合拔鸭毛了。于是我和妹妹人手一把镊子,坐在小凳子上,一坐就是2个小时,拔完一只又一只,巴不得马上就好。虽然很枯燥,但有些希冀,总是忍不住抬头看看门口的小路,希望看到姨妈她们过来。过节的时候,也是亲戚走动最多的时候,几个姨妈他们都会过来,热闹热闹,她们来了,我就解放了。
除了等待亲戚,还有等待乞丐。那时乞丐多,特别是安徽的,总是遭到水灾,然后到这边行乞,一度以为安徽就是乞丐的代名词。村人淳朴,碰到了上门乞讨的,总是会问一问怎么回事,听说是遭水灾了,就心里一沉,说着可怜可怜,然后掏出1毛钱给他们,碰到饭点时就再打点饭菜。每次过节,奶奶总是提前准备好零钱,都是一毛、两毛的,放在随身别着的荷包袋里,看到乞丐上门了,就放下手中活,双手在裤子上擦干,掏出准备好的零钱,一个人的,给一毛,一家子的给两毛。有时候还有一家子唱戏乞讨的,或是拿着唢呐、或是背着锣鼓,一到门口就敲敲打打、吹拉弹唱,后面还跟着一群图热闹的小屁孩,很喜庆。
估计大家忙得差不多了,就有“收鸭毛”的在巷子里吆喝着。这些收入归我们,不过不多,几只鸭子下来还卖不到1块钱,妈妈总会给我们补足,我和妹妹1人1块。拿到钱就兴冲冲地跑向戏台。
戏台旁边有个卖玩具的,每次中元节或是普渡节都会过来。是一个30多岁的叔叔。一块“彩料布”披在地上,上面是各种玩具,刀枪剑戟(木制或塑料的)、冲锋枪、上发条的青蛙、拉线的乌龟等等。我是比较乖的,老妈给多少就拿多少,不嫌少,也不会讨要,所以一般买不到什么好料的。记得买过最贵的是一把2块钱的塑料双股剑,我和妹妹各出一块钱,我和妹妹一人一股,但剑鞘只有一个,每次都要争抢很久。至于冲锋枪,那是不敢问津的,动辄5块钱以上。那时老妈她们偶尔打零工,一天也就10块钱。真心舍不得买。当时还暗下决心,长大有钱了一定要买一堆玩具玩一玩。有此想法的估计不在少数,后来一个比我高一届的邻居,大学毕业后跑业务,拿到的第一笔钱买了好几把冲锋枪,美其名曰给小侄子买的,使唤小侄子捡来矿泉水瓶摆在墙角,卯着劲扫射了好几把,狠狠地过足瘾,才心满意足地送给小侄子。
回到买玩具的老板那边,去年外婆村里过节的时候,我去了,孩子拉着我的手兴冲冲地跑向戏台前的玩具摊,我就看到了他。将近30年过去,他头发都白了一半。他一如既往的手捧饭盒,坐在马扎上,边扒拉着饭边卖着玩具。突然有了想跟他聊天的冲动,说以前好崇拜他,坐拥那么多的玩具。
晚饭过后就开始准备拜拜的。老爸下午就在门口拉起了电灯,如果碰到天气不好的还得大棚,防止下雨被淋到。完了,在门口支两张桌子,把准备的祭品搬出来,依次摆上,就没我们啥事了。
大人们挑上凳子在外面坐着,亲戚朋友一拨一拨走来走去的,喝着茶,摇着扇子,家长里短、柴米盐油,说得不亦乐乎。这样一直拜到12点才结束。
我们打闹够了,就开始盯着桌上的饮料糖果,一个劲地问什么时候拜完可以吃啊,奶奶总是说不急,还没到点。奶奶到屋里去,嘱咐我在外面看着,别让猫狗跳上桌子,叼走鱼、肉。我按捺不住,就偷偷拿了个小面包吃掉,因为太干了,吃的又快,差点被噎到。没来得及吃干抹净,就被奶奶逮了个正着,又得向鬼神拜拜,祈求他们的原谅。还没到10点我们就眼睛睁不开了,奶奶让我先上床睡觉,等拜好了再叫我起来吃。
实在是熬不住了,倒床就睡。可能还是惦念着那些吃的,睡得不踏实,待拜完收拾东西时,我就迷迷糊糊醒转过来。拿了一串龙眼,坐在门槛上吃着,口袋里还兜着一瓶袋装的菊花茶,最后还是没有熬得住,刚吃了几颗龙眼,头一歪,靠在门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床上,似乎嘴巴里有异物,翻身坐起,赶忙吐出来。一颗龙眼核滴溜溜地在地上打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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