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19

                                                  2018年的故事

        不知不觉2019年都到来十来天了，2018年远去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虽然那些经历都将成为过往，当我正在经历时还是差点扛不住。

        2018年的春节，我在学校的操场上推着轮椅，看着因为糖尿病综合症引起脑梗偏瘫的父亲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心里十分难过。过年保姆也请假了，现在由我一个人照顾他。五年前母亲过世以后，父亲找了一个老伴姓李我们都叫她李阿姨，父亲出院后，李阿姨仍然和往常一样打工挣钱不愿专门照顾他，于是父亲便叫三弟协助李阿姨照料他。李阿姨也不好意思立即抛弃父亲，每天就心不在焉地给父亲做一顿饭，吃完后就去打工。由于要照顾父亲三弟管不了家，一个月后弟媳的意见越来越大。三弟受弟媳的影响做事也开始马马虎虎，导致父亲摔倒了两次，出现低血糖两次，差点要了老命。二弟在外打工，尚未成家，我怕因为父亲的原因影响二弟成家，所以决定把照顾父亲的担子挑起来。我的决定遭到丈夫的强烈反对，但是他还是拗不过我。

        已经出嫁二十年的我对现在的父亲既熟悉又陌生，在娘家时那些不愉快的事也早已模糊了。虽然他住院期间经常对我乱发脾气但我觉得有病的人脾气不好是正常现象，也没太放在心上。以前看到撒贝宁写的一篇文章说把父母接到身边来朝夕相处是最大的不孝，当时不以为然。心想，为了我们王家我辛苦一点无所谓。谁知父亲对我的决定却不领情，迟迟不愿动身。他舍不得和他一起生活了五年的李阿姨（但他生病后李阿姨对他早已没感觉了），舍不得他才装修好的新房子。在两个弟弟的极力劝说之下，他才很不情愿地来到我家。

        我当时在学校里租的房子在底楼，老公的工作和我不在一个城市，儿子在外地上高三，平时就我一个人在家。学校对面就是医院，看病很方便，学校里鸟语花香，还有个大操场，有利于父亲康复训练。我到中介所找了一个保姆，在我上班时可以照顾一下父亲。我们这里是个小城市，很难找到训练有素的保姆，一听说照顾男老人，好多女保姆都不愿来。挑保姆可比招聘员工难多了。首先要进行健康体检，小城里的保姆好多都没有体检的概念。好多愿意来的又不愿意体检。有些体检了的又不合格。最后终于有一位姓黄的阿姨体检合格了，但她几乎要了我一个月的工资。由于父亲每天要到医院进行康复训练，我就给他办了入院手续。一间病房里住三个病人，条件实在不好。家就在医院对面所以父亲还是选择回家住。刚入院那会，是11月。每天早上都由黄阿姨推着到医院去做康复训练，训练的同时还反复监测血糖即要测早上的空腹血糖三餐及睡前血糖。每天天不亮我就起床给父亲和黄阿姨准备好早餐，黄阿姨吃完早餐后就带着父亲的早餐将他推到医院里测空腹血糖，测完空腹血糖后就要打胰岛素打了胰岛素后就要立即吃早餐。每天我把他们送走后，就清洗碗碟。洗完后就推着购物车到菜市场买菜。把菜买回家后又立即跑到单位上班。一个早上忙得就象打仗一样。星期天也不敢多睡一会儿。

        黄阿姨刚来的时候还可以，时间一长和医院里的其他陪护人员触时间长了，就变得很油。三天两头的请假，饭也不好好做。父亲情绪也不稳定经常和她产生矛盾，我调和了几次，只好另外找了一个姓杨的阿姨陪护。杨阿姨50岁左右，很小气，是因为在家里处理不好婆媳关系才出来打工的。杨阿姨刚来不久就感冒了，做饭时不小心又将手烫伤了。她除了推父亲到医院里做康复训练什么事都做不了。一时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我只好暂时照顾一下她，希望她感冒好后能安安心心照顾好我父亲。我每天买菜做饭洗衣上班，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杨阿姨的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和医院里的其他陪护也混熟了。渐渐地她做事开始不认真了，而且对父亲表现出厌烦的情绪来。只要我在家她就扔下父亲自己出去玩。父亲也给我告状说杨阿姨把裤子给他穿反了，害得他小便时尿湿裤子。父亲情绪不稳定，情商也很低，有时不会好好说话，三句话就会把人噎死。所以经常和杨阿姨产生矛盾。无奈之下，我只好又重新换人。就这样平均两个月就要换一个人，我几乎就在找保姆和调和保姆和我父亲的矛盾中度过，弄得精疲力尽，父亲还对我的安排十分不满意，整天阴沉着脸，他想让他的老伴李阿姨来照顾她，可人家李阿姨又不愿意。每次李阿姨走后他就要闹情绪，为了不和父亲发生冲突，我尽量避免和他相处太多的时间。我也好言劝过父亲，和李阿姨分手，李阿姨原本就对他颇有微词，嫌他没有钱，生病后来看他也是敷衍，可是父亲就是不愿意，一直对李阿姨嘘寒问暖。还因为这件事对我十分不满。后来找的保姆姓刘，我叫她刘大姐。刘大姐48岁，个子高高大大，稍微比前几个保姆踏实些，但是做饭一点也不好吃。

       不知不觉，暑假来了，孩子从学校里回来了。由于家里只有三个房间，平时我们一人一人间房。孩子回来后，房间明显不够用。于是我就和刘大姐住同一间屋，把我的房间让给孩子住。当我和她住同一间屋后才发现她一躺下就鼾声如雷。我好长时间才习惯。午休时他们各自回房我只好当厅长。由于糖尿病人对饮食有特殊的要求，所以我们家一日三餐都要分两次做，先做好父亲的饭菜等他吃了以后，再做我们大家吃的。星期天，医院不进行康复训练，父亲就只好呆在家里，孩子偶尔弹一次钢琴，他也嫌吵，用拐仗跺着地表示反对。饭菜不合他的口味，他不好好提意见，用摔筷子来表示不满。家里的种种矛盾让我憔悴，我牺牲自己的时间，让出自己的空间，调和好家里的一切矛盾。我包容父亲的坏脾气，假装不在乎来自他的伤害。我照顾好家里的每一个人，唯独忽略了自己。我就是父亲打击的对象，面对打击我却要隐忍。谁让我是家里的长女呢？我们的心情就象我们家住的底楼，外面阳光灿烂，可是全被花园里的树给挡住了，屋子里面不缺光线，但是阳光就是照不进来。

        中年人危机四伏，工作上的压力也很大。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私营企业，裙带关系很严重，要不是我做事踏实认真，早就没有立稚之地了。管理者是大BOSS的姐姐，六十多岁还不退休就是为了一月能多拿2000元钱。不喜欢用能力超过她的人。公司里会拍马屁的人比会做事的人的工资高，有亲戚关系的人比从外面招聘进来的人工资高。也不知是不是大BOSS默许，她完全把己的喜好当成公司的制度。无论你怎么努力也比不上那些嘴巴甜会巴结的人。我受其他股东的重托既要把工作做好，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压力很大。整个公司都显得死气沉沉。我也想辞职，但是由于工作时间不受限制这点好处照顾得了父亲也只好拖着。明明知道没有上升空间，明明知道不喜欢这个阿谀奉承的团队，明明知道学不道新的东西，明可我还是坚持着。因为有一次，刘大姐家里的亲人过世，请假回家去服丧，我只好自己到医院照顾父亲，恰巧公司领导又给我安排了一个紧急任务。我脱不开身，急得团团转。公司的周哥（一个年龄和我父亲相仿60多岁的人）知道了主动帮我照顾父亲。让我很感激，也让我明白，公司里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么的冷血的。周哥知道我经常一个人加班就常来办公司转转，如果有什么他能帮上忙的他一定全力以赴。周哥是我们公司唯一个让我感到温暖的人。

        转眼孩子就上学去了。我给刘大姐涨了两次工资把她留下来了。一晃父亲生病已一年了，医院里那套康复训练对于他已没有什么效果了，就出院了。住院期间他把医院里的医生也得罪了一半，每次医生给都给我告状说他不好好说话，我都代父亲赔礼道歉。他的缺点错误全都暴露出来，知道了他隐藏的心思我很受伤。他不爱我，我发现在他心里没有我的位置，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居然不如一个只和他生活了五年的老伴。一个天天照顾他的女儿居然不如偶尔来看他一两次的儿子。他把财产都留给了两个弟弟，没有我的份。财产我不稀罕，可父爱能多给点吗？你就只有一个女儿呀！我每天还是机械地买菜上班，我能安排好家里的一切，也能按时完成领导交给我的任务，在人前也能谈笑风声。我隐藏了悲伤，但是脸却一天比一天黄。我也很后悔当初只顾自己的小家，对他关心不够。父亲从小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思想僵化，也需要经常敲打教育的。我们姐弟三人一个个都是野蛮生长的。好多做人的道理我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小时候看见他和妈妈相处的模式，我就下定决心长大后不要找象我父亲那样情绪不稳定的人做丈夫。父亲出院后，二弟就给他买了一辆电动轮椅，他可以开着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玩。不出去散步的时候，父亲就呆在家里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刘姐一有空就在家里聊微信。龙门阵一摆就是一个多小时。家里的空间被他们侵占，我很苦恼，想睡时睡不好，吃饭也吃不好。我对父亲应尽的义务我全都尽，但是我无法和他交流一旦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就很受伤。无论对他有多好，他还是想和我弟弟住在一起。我常常想我已长大成人，有自己的家，父亲不喜欢我算了，我有爱我的老公，有爱我的儿子。但是其实这些想法都是骗自己的，内心深处我还是希望得到父亲的爱的。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经就只剩下归途，只要父亲不乱发脾气我是愿意照顾他，原谅他的。有一段时间我到处找人倾诉，那样子有点像祥林嫂，我都有点讨厌我自己。直到我听到以前的同事周阿姨讲述她母亲的故事后，才发现我这些经历和她是多么的相似，她都扛过来了，凭什么我就扛不住。何况我父亲自己还有一点工资，经济压力没有当初周阿姨那样大。我恨我自己没有多大本事，挣的钱不多，如果我能象杨幂那样有钱该多好，想给父母买房子都不用给老公商量，因为她买得起。我不想破坏自己和老公的感情也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得不到良好的照顾。我只有在父亲和老公的罅隙之间忍气吞声咬牙坚持。即使父亲有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对毕竟他还是我的父亲，没有他就没有我。他对我们姐弟教育是很失败的，因为他自己就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这也怪不了他。老公是个好人，在两个弟弟都不愿照料父亲的情况下答应将父亲接到家里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对他心存感激。

       日子就象老家里的水碾盘般沉重，我就这样被时间拖着走，脸色越拖越黄。直到子宫出血不止需要手术。在我手术当天弟弟把父亲接走了，在我手术的第二天，公司的周哥因为车祸抢救无效去世。周哥去世了，公司里唯一的点点温暖也没有了。我头晕，休息了几天还是头晕。看到数字就头晕。这份工作我不能再做了。我已经人到中年，越发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喜欢做与文字有关的工作，我想要与自己交流。我递交了辞呈，就这样离开了我工作了十二年的公司。

       这就是我2018的故事，照顾老人，生病，辞职。也是我的心路历程。无论好与坏我都挺过来了。现在的我恢复得很好，父亲也如愿以偿地住在他自己的新居里，和三弟及他的宝贝孙子呆在一起。希望旧的一年，一笔“狗”销，新的一年， “猪”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