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卢不敢结婚。
离婚这两年,虽说洗衣、做饭这些事在过去看起来有些琐琐碎碎。但退休的老卢知道,无所事事的退休生活,也没什么特别爱好的自己,每天用洗衣机洗洗衣服,用燃气灶做做饭,并不累,还打发了时间。
本计划日子就这么过下去。然而,作为退休的军人,不菲的退休金,还有看起来还卓强壮的身体,纵使偶尔在小区公园里转转,还是让周围离异的、丧偶的,还有北漂的大龄女性眼馋得很。
两年多了,无论老卢怎么婉拒,主动找老卢要做牵线红娘的,还是很多,让老卢欲罢不能。白天那响个不停的手机,十有八九都是给老卢介绍媳妇的,让老卢对手机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老卢知道,自己在世俗的眼光中,已经是离婚很长很长时间的人,疗伤,自愈的过程怎么都得过去,是该从过去的婚姻中跳出来了。否则肯定是生理出了毛病。而作为一名男人,还是一生行武的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身体,尤其是生理上被人否定,这绝对不能接受。
二
老卢和玲珑的见面,是热心的邻居朱大夫安排的,也算是强制性的。这事也不知怎么让女儿小卢知道了。自此,本来还算清静下来的日子,开始又乱了套。
女儿每来一次,都要冷着脸告诫老卢一次,爸,跟您说啊,和哪个贱女人同居,我不管。但要结婚!绝对不行。否则,您可别说我翻脸不认您这个爸啊!您得记好了,到时别说我没提醒。
三
玲珑,在老卢心里,这真是个不错的女人。部队退休,养老金也不低。退休前在部队某医院从事护理工作,这点对已步入老龄的老卢弥足珍贵。虽说也是离婚了,可人家没有子女,这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可玲珑这女人认死理,非逼着要结婚,要一个合法妻子的名份。还说作为两名多年在部队受教育的老兵,实在不能做对不起党,破坏社会风气的苟且之事。这就让老卢很为难。
老卢权衡了一天又一天,也没有勇气正式向女儿摊牌。
女儿小卢,三十五岁了。做财务工作的,实在是太精明和算计,这点让老卢不甚满意的。老卢一直认为,女儿三十五岁都嫁不出去,不,不能这么说。女儿要听他说嫁不出去,准又得把他批一通,人家不是嫁不出去,是没有能配得上的。
一提起找对象,便是什么男方父母要有退休工资,什么男方的收入不能比自己低,什么男方得有婚房,且没有房贷。如此等等,这那是找伴侣,就是等价买卖。所以女儿小卢至今还是老卢这个家的主要成员,是直系亲属。虽在外与同事合租了一套房,但每月冷不丁的要来几天,美其曰来看老爸,其实就是来监督老卢,顺便将冰箱里自己瞧得上的好吃好喝,席卷一空。为此,老卢对小卢这点深恶痛绝,认为这绝对是前妻的遗传作祟。可讨厌归讨厌,自己生养的,只能接受。
四
这天玲珑又煲了一锅天麻鸽子汤,趁中午饭前赶到老卢家,问老卢,咱俩的事,真的只能如此偷偷摸摸,苟且下去?
老卢说,这也不叫苟且,不是时下都流行这种搭伙过日子的方式吗。谁也不受束缚,合得来,一起往前走,合不来,一拍两散,好聚好散,我觉得挺好的。
玲珑眼里似有泪光,晶亮晶亮的,她定定的看了老卢许久,才说,你准备就天天窝在自己的家,打发自己的余生?
老卢说,没有,绝对没有。咱们该出去还出去啊。
玲珑说,那咱们每次出行只能各住一屋,否则被警察逮着就是嫖宿,你没有想过?
这个…?老卢低头想了想,辩解说,现在酒店好像不太查这个,尤其是对我们这年龄的,都只认身份证。
玲珑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说,你是怕小卢不同意吗?我们可以做个婚前财产公证的。再说,关于房子,你可以去我那儿住吗,咱们都不年轻了,无需住这么大的房子,搞卫生太累,我那二居房足够了。
老卢心里一热,眼泪都差点夺眶而出,心想,多好的女人啊,比小卢她妈好一百倍。
玲珑见老卢低头看着地上,以为是在看自己那大脚趾外翻的右脚,赶紧将自己的双脚往自己的身下挪了又挪。
见状,老卢赶紧将目光移开,他记得玲珑说过,她的右脚好丑,不希望别人去打量它。半晌,老卢才复又艰难的抬起头看向玲珑,声音有些发颤,说,妹子,你是个好人。只是我没这个福气。我真的不能结婚,这三十多年,我让小卢她妈折磨死了,我恨这婚姻,我更怕这婚姻。如今,我这女儿,又不是个省油的灯。
玲珑没再说话,她起身,帮老卢晾衣杆上挂了多日的衣服取了下来,一一叠好,然后用手轻轻的按压了几下,说,老卢,没事的,我理解你,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老卢一边望着玲珑,一边使劲的点头,这次眼泪真的无法控制,老泪顺着眼角挂满双颊,填满了沟沟壑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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