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关于医疗魔法理论和迟到的出发
汉斯王子在父母面前表现得自信满满,但他实际上对自己的行动并不太明确。他所面临的一个难点就是:巫婆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他去父母指出的巫婆故居转了转,没有一个人能提供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们压根不记得曾经有巫婆住在那里,二十二年前的事情在他们脑海里就是一片空白——在王子前来询问之前,他们甚至都没发现这有什么问题。汉斯看到他们现在开始哭泣着质疑自我,不禁有些内疚。他答应那些陷入苦闷中的民众,他会竭尽一切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最终决定去询问亚历山大大师。这位年迈的王室御医拥有着渊博的知识,目前汉斯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医疗魔法的事情都得益于他。
“失忆?”亚历山大大师摸了摸胡子,“是什么导致了失忆?头部损伤?毒药?还是心灵创伤?——如果是心灵创伤的话我不太确定我的方法百分之一百有效,毕竟这是一门崭新的学科……”
“是魔法,”汉斯说。
“魔法?”亚历山大大师愣住了,“殿下,我们所研习的魔法旨在恢复人体机能,而不是破除诅咒。”
“这没错,”汉斯缓慢地说,“但是,大师,您想想,如果一名巫师用火球灼伤了另外一人,我们能处理那烧伤吗?”
“这当然可以,只需用弗罗斯特的二号油膏外加布雷兹的还原咒语便可以让肌肤恢复如初。”
“如果一位恶魔让一人中了毒,我们可以挽救此人的生命吗?”
“只要我们可以确定毒药的种类,并且及时完成解药的话,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您看,”汉斯说,“虽然医疗魔法不是用来破解其他魔法的,但是当魔法作用于人体的时候,我们可以逆转它的伤害。那么,魔法所导致的失忆难道不是对人大脑的损害吗?这样的话,我们难道不可以想办法,治疗大脑所受的伤害,让他们回想起他们所遗忘的事情吗?”
亚历山大大师沉默了一会。“好吧,你说的不无道理,”他终于承认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去研究研究吧。”
***
他们把受害者都聚集在一间空屋里,亚历山大大师查看并询问了众人的情况后将汉斯拉到一边。
“我们得用更高级的咒语检查他们的脑部,殿下,我现在看不到什么异常情况,”亚历山大大师对他说,“不过……托德-杜莫尔魔咒相对来说有点不为人知,他们很多人……呃……比较抗拒。”
“不要切开我的头!不要切开我的头!”一个中年男人哭喊着。
“我的好臣民们,”汉斯见状朗声道,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像是个可靠的权威人物,“请相信我,亚历山大大师是一名睿智博学的医者,他从医多年,从未有过一次纰漏。方才他所提出的托德-杜莫尔魔咒虽然是一种崭新的方法,但是我向你们保证,它已经通过了多位权威医者的检验,是完全安全且完全有效的。它的发明者,弗拉德·托德大师和该隐·杜莫尔大师都是受行业尊敬的伟大先驱……所以请不必担心。这个咒语的使用只是为了确保我们能更快地解决你们的痛苦。”
他的话语似乎起了效果,提心吊胆的市民们中终于有几个战战兢兢的志愿者出来,表示他们愿意一试。
托德-杜莫尔魔咒不愧是医疗魔法界的先驱所发明的魔咒,所运用的魔法原理十分超前——甚至可以说是晦涩,很多医者在第一眼看到它繁琐的施咒步骤时就望而却步了。大概是因为这种原因,这个魔咒在民众之间的接受度不高,常常有类似于“隔壁的施密特夫人接受了托德-杜莫尔之后脑袋就爆炸了”这样的谣言。实际上这个魔咒并没有那么危险,它的失败率虽然高,但失败后无非就是会产生一些炫目的光学效果(汉斯认为它们颇为赏心悦目),最大的危害是对于施咒者尊严的创伤。
不过对于亚历山大大师而言,这并不是太惊心动魄的事。第一位志愿者随着汉斯和亚历山大大师来到了另外一间空屋就座。二人随即开始了施法准备。莹莹的白光逐渐笼罩了这位英勇市民的头部,一种诡异的砰砰之声伴着整个过程。“这都是正常的反应,”汉斯王子抽出时间对志愿者微笑道。
“恕我无知,殿下,我以为施法需要全神贯注,”志愿者紧张地说,“所以……您真的可以和我说话吗……殿下?”
“哦,没关系的,”汉斯爽朗地回答,“我主要就是打打下手。主要的活都托付给了亚历山大大师,毕竟,他才是这里的大师。”
亚历山大大师此时嘴里念念有词,托德-杜莫尔魔咒的咒语长度也算是威名远扬,很多心里充满希望的人都因无法背诵这冗长的咒文而放弃了这个咒语的学习。剩下的人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过于关注咒文本身,导致他们无法成功运转魔力,只能以失败告终。
白光变得越来越暗,奇怪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直到一切戛然而止。
志愿者环顾四周,不知道这个魔咒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不知为何,空气里有淡淡的苹果香味。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汉斯王子说,他和亚历山大大师的神色一切如常,“如果不太麻烦的话,请把下一位叫过来。”
***
事实证明汉斯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的确可以用医疗魔法修补受害者的记忆。
“但是这会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殿下,”亚历山大大师说,他摇了摇头,“这是一个顽固的诅咒,施咒人一定做了什么非常不为人知的事情。”
“一定如此,”汉斯赞同道。他陷入了沉思,众所周知,巫师、巫婆、坏仙女抢夺或是诅咒婴儿都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而他们做这种事的时候向来不讲究低调:汉斯觉得他们有时就是故意要向世人证明惹恼他们的后果。因此,抢走他哥哥的那名巫婆还费了心思抹掉所有人的记忆显然是一个疑点。但是她是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呢?汉斯想不出来。
不过,他决定,当他找到哥哥的时候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就算没有水落石出,那名巫婆的未知邪恶计划想必会遭到致命的打击,而他那素未谋面的哥哥也会逃出黑魔法的魔掌,他们一家团圆,而他自己也不用为继承王位而烦恼。
四赢,这还是保守估计。
“不过,殿下,您一直没有告诉我,您为什么会调查那个巫婆的事情,”亚历山大大师此时说,“我以为您对冒险这类事情一直兴趣不大。”
“啊,对,关于这件事情,”汉斯说,“是时候让您想起来了,大师,我有一个哥哥。”
“恕我直言,殿下,如果您有一个哥哥的话,我会知道的。毕竟,您这一代王室所有的婴儿都是我接生的,而我只记得一次这样值得庆贺的事情。”
“这没错,”汉斯说,一边想着他们王宫的医者是不是人手太短缺了一些,“‘记得’,这是关键词,不是吗?我在调查的那个巫婆,她抢走了我的哥哥,还施了魔咒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但是我现在不能让她的邪恶计划继续得逞,我要去拯救他。”
“如果您说的是真的,”亚历山大大师说,丝毫没有对汉斯刚才爆出的惊人消息作出任何震惊的反应,“那么,这个巫婆的魔法能力一定十分强大,考虑到她的失忆诅咒范围之广。”
“没错,”汉斯再度同意道。
“那么,您真的要去寻找她吗?会不会太危险?更不用说您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殿下。”
“唉,大师,可别太悲观了,”汉斯挥挥手,“勇敢且一无所知的探险者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
由于汉斯和亚历山大大师花了太多时间在失忆症的治疗上,自汉斯得知自己哥哥的存在后又过了三个月他才向父母辞行。
“可是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事!”国王惊愕地张大了眼睛。
“我在调查,父亲,”汉斯说,“毕竟记得巫婆那事的只有您和母亲,而你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我可是告诉了你所有我知道的事情,”国王嘟哝道。
汉斯并不觉得被告知巫婆“去了巫婆该去的地方,比如说高塔啊、森林啊、森林里的高塔啊……诸如此类”有多么有用,不过他没有将这个意见说出口。
有的时候,汉斯心想,还是需要尊重一下父亲兼君主的好意。
“再说了,”汉斯说,“难道你们不希望见见你们的头生子吗?”他不禁怀疑巫婆虽然没有偷走他们的记忆,却偷走了他们的感情。什么样的父母会对自己被巫婆抢走的儿子不闻不问?
“怎么可能不呢?”王后说,“可是,如果代价是失去小儿子的话,我们宁愿……事态保持原有的样子。让你毫无线索地四处奔波……不合适。而且万一你真的遇见了巫婆,你该如何解决她呢?”
“话虽如此,母亲,我并非全然一头雾水,”汉斯说,这意外的情感流露让他恍惚了一阵子。他没有对他该如何解决巫婆的问题作出回答:“巫婆费心抹掉别人关于她的记忆果然是有原因的,有四位民众记起来她来自维斯国。”
“我们没法阻止你,是吗?”王后问。
“请相信我,母亲、父亲,我一定能完成我该完成的事情。这是我的冒险。我想,的确应该是时候了。”
“有很多受人尊敬的王子和公主都没有经历冒险,没有人会说三道四,”国王这时候说,“你也没有必要非要找寻这样的经历,我和你的母亲都过着平稳的生活,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汉斯点点头,但并没有允许自己被说服,他父亲也看到了这一点。
正如他刚才的克制一样,汉斯同样没有说出自己此时所想。他怀疑父亲其实对自己顺利继承王位娶得美貌公主的无冒险平淡生活心怀怨念,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但这就是为什么他执意要去偷巫婆的莴苣,而不是像个国王或是任何拥有资产和勇气的人那样去找女巫交易。当然,这种小小的叛逆导致了骨肉分离,但某种程度上汉斯或许可以理解这种想法。
他没有说出来,因为父亲大概不想被别人指出自己曾经的相方,而且,(这是更重要的理由)汉斯很有可能就是想多了。
第二天,汉斯王子,就目前大家所知的王位惟一继承人(他倒是希望能把大家关于自己哥哥的记忆都恢复,但光是量产那个治疗方法本身就要花好几个月,于是汉斯觉得等他把哥哥带回来让大家再想起来也不错),离开了家,踏上了自己的冒险。
第一站就是北方的维斯王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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